到了第三天,夏国相果然率领着两万大军出发了,从长江北岸直接西进荆州去拔这颗钉子,卢胖子的老丈人吴国贵也匆匆返回松滋,指挥那里的两万吴军渡江,协助夏国相攻取荆州,吴应麒也返回武昌驻地,去指挥那里的吴军准备进兵大计了,卢胖子则在吴老汉歼的要求下留在了岳州,一边继续替缐国安挂孝守灵,一边帮着吴老汉歼处理打出反清复明旗号后的内部问题。
虽然是到了最后关头才放弃立即称帝的念头决定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但是让卢胖子暗暗钦佩的是,天生反骨仔吴老汉歼显然是在暗中做好了两手准备,因为就在岳州大会结束的第二天,吴老汉歼决定改号自封周王,并且决定将康麻子十三年改为大周元年后,吴老汉歼竟然马上就拿出了大周印信颁发文武众官,替换回了吴军众将官一直在使用的螨清印信;另外还下令停用螨清的钱币康熙通宝,改用大周利用通宝,又当场出示‘利用通宝’的母钱币样,下发西南各地州府依样铸造。至于军旗、军服与将领头盔之类,吴老汉歼更是在暗中准备得无比充足,不到一天时间就岳州全军替换完毕,就连夏国相的西征军队也是替换了军旗军帽之后方才出征。
军队是吴老汉歼控制得最紧的命根子,剪辫易冠推行自然容易,可是到了民间之后,却多多少少的遇到了一些麻烦,极少数百姓和部分满州降人因为惧怕螨清留发不留头的残酷法规,说什么都不肯剪去头上的老鼠尾巴。不过吴老汉歼的侄儿子吴应旌也不是吃素的,一口气砍了三四十个不肯剪辫的百姓人头之后,岳州全城百姓也都乖乖的剪去老鼠尾巴,改戴汉人方巾,而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大都如此,在心狠手辣丝毫不比螨清军队逊色的吴军屠刀面前,西南五省百姓全都乖乖的剪去老鼠尾巴,重拾汉家装束,几乎被螨清所断绝的华夏衣冠,也在西南一带得以重新延续。
剪辫易冠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吴军的敌我区别工作轻松了许多,笼络招揽不肯屈服螨清残暴统治的有骨气的汉人百姓也轻松了许多,远的不说,至少在吴老汉歼的剪辫易冠檄文传到黄州之后,正在麻城东山一带与螨清军队周旋的何士荣、黄金龙起义军就马上剪去头上的老鼠尾巴,宣布接受吴老汉歼统属。
消息传回岳州,吴军这次也终于没让麻城义军失望,吴将黄乃忠奉命率领两千骑兵北上增援,帮助义军击退了于成龙的镇压军队,并且在义军内应帮助下攻占麻城县城,切断了黄州府城与河南的联系,迫使于成龙退回黄州城苟延残喘,吴军刀锋则直逼安徽、河南,中原为之震动。
到了十一月初九这天,当吴军改换旗号后的内部整顿问题告一段落时,螨清朝廷的战略调整也陆续传来消息,结果和吴军决策层预料的相差无几——康麻子果然下令杰书率领的六万清军停止南下福建,兵分两路,一路急赴安徽庐州增援,防范吴军北上安徽、江苏和山东,一路回援安庆,巩固江西防御,确保江南财税重地安全。
唯一让吴老汉歼等人意外的是,康麻子在河南、直隶和山西等地新征的八万军队,竟然大部分投入了南阳、勋阳、归德和安徽战场,对于武昌正北面的河南腹地却投入兵力极少,河南人口最多经济也最发达的开封、洛阳一带仍然防卫十分空虚,螨清的中原防线上仍然有着一个巨大漏洞。
“康麻子是在搞什么名堂?”亲手在全国地图沙盘上标注了清军兵力部署后,吴老汉歼皱起了眉头,疑惑的冲方光琛、刘玄初和汪士荣等智囊问道:“你们说说,满狗皇帝为什么要在武昌汉阳的正北面留出这么大的空当?难道他就不怕我军直捣河南腹地,直接威胁到他的直隶京畿?”
“学生认为,满狗皇帝应该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了。”方光琛恭敬答道:“满狗皇帝既要确保两江财税重地,又要防范我军攻占荆州、襄阳和勋阳,打通与四川联络并左右包夹他的陕甘主力,兵力根本不够部署,就只能赌上一把,放开河南腹地,将重兵部署到河南两翼,还可以避免在漫长防线上被我军各个击破的危险。”
“或许满狗皇帝是想利用河南布置一个陷阱,引诱我军北上。”刘玄初指出道:“如果我军主力深入河南腹地,那么康麻子布置在两翼的军队就可以左右包夹,重新以重兵封锁长江,切断我军主力与后方的联系,使我军主力陷入无粮无饷的窘境。”
“或许还有更大的阴谋。”汪士荣阴阴的插话道:“河南腹地最可怕的不是满狗的军队,还有一样东西更可怕,王爷不会猜不到吧?”
“良臣先生不会是说黄河吧?”吴老汉歼笑了起来,说道:“满狗皇帝又不是疯子,会挖开黄河水淹我军?河南腹地的人丁众多,黄河一旦决堤,那可是好几百万人都得无家可归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疯狂的事满狗皇帝也干得出来。”汪士荣严肃答道:“请王爷想一想,对于毫无人姓的满狗皇帝来说,到底是他一条狗的姓命重要,还是几百万汉人的姓命重要?”
“良臣先生言之有理,此事不得不防。”方光琛和刘玄初一起脸色凝重的提醒道。
吴老汉歼想了想,又笑了笑,道:“那老夫的主力就不走这条路北伐,只派一支偏师去取河南腹地,看他康麻子有没有胆子为了老夫的一支偏师,去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
“王爷言之有理,派一支偏师去取河南,确实是一招妙策,既可以扰乱满狗的中原防线,又可以削弱满狗的人力财力,确保主力安全。”刘玄初先是拍了一个马屁,又提醒道:“不过王爷的下一步战略也该敲定主意了,我军主力究竟是先取陕甘,还是先取江南,还得请王爷尽快拿定主意。我军现在虽然势头不错,但无论人力物力还是财力都还远远不是满狗的对手,时间拖得越长,对我军就越不利。”
“这个老夫当然知道。”吴老汉歼点头,又皱眉说道:“可现在的问题是,不拔掉荆州这颗钉子,老夫无论是先取江南还是先取陕甘,都无法倾尽全力——这个夏国相,算时间他至少四天前就该和荆州满狗交上手了,究竟是胜是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消息?”
“应该快了吧。”刘玄初安慰道:“请王爷放心,夏将军沙场经验丰富,又有吴国贵将军的鼎力相助,即便急切取不下荆州城,在战场上也不会吃太大的亏。”
吴老汉歼点头,表示赞同刘玄初的这个说法,可就在这时候,胡国柱拿着一叠文书匆匆进到了吴老汉歼的议事堂,刚一进门就大声说道:“岳父,荆州那边有消息了。”
“如何?”吴老汉歼迫不及待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也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岳父想先听那一个。”胡国柱哭丧着脸答道。
“先说好消息。”吴老汉歼心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好消息是茂遐先生的公子昭勇将军刘之复立功了。”胡国柱答道:“满狗勋阳提督佟国瑶派襄阳总兵杨来嘉增援荆州,兵至荆门时,夏国相让刘之复将军率军拦截,刘将军知道杨来嘉是郑成功旧将,当年郑成功北伐失败时,杨来嘉孤军被围,被迫投降,刘将军就遣使招降,结果杨来嘉还真举兵来投,替我们拿下荆门城,暂时切断了满狗其他军队增援荆州的道路。”
“茂遐先生,你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吴老汉歼大喜过望,刘玄初也是满面喜色,很是高兴自己唯一的儿子争气。
“还有坏消息,岳父你听了可别生气。”胡国柱很是无奈的说道:“连襟他在荆州吃败仗了,五天里三次攻城都被满狗击退,损失了三千多士卒。另外我们的水师林兴珠部和国贵兄弟的渡江军队,也在长江上吃了败仗,满狗的彝陵水师总兵徐治都利用我军吴国贵部渡江的机会,忽然发动奇袭,击沉我军战船九条,运兵船二十余条,小船近百,我军士卒损失,也超过了……三千。”
“哗啦!”吴老汉歼一把将桌子掀翻,狂吼道:“夏国相、吴国贵和林兴珠是吃干饭长大的?竟然会在渡江的时候给满狗水师偷袭?还损失这么大?”
“回岳父,不是小婿替连襟和国贵兄弟开脱,不是他们无能,是徐治都那个狗汉歼太狡猾了。”胡国柱战战兢兢的答道:“据国贵兄弟报告,徐治都那个狗汉歼先是假装怯战,故意从宜都撤回彝陵,诱使我军松滋军队渡江,然后又在夜里利用顺风顺水的机会突然出兵,仅用一夜时间就抵达了荆州虎渡口,杀了我们渡江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更气人的是,徐治都竟然连他的老婆都用上了,他亲自率领战船冲入我们的船队,和我们的水师纠缠,他的老婆许婊子乘机袭击了我们的运兵船队,给我军造成重创,如果不是我军渡江将士都系有救命葫芦,损失铁定更大。”
“废物!都是废物!”好不容易突破长江,结果却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吃到了起兵以来的第一场大败仗,还是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吴老汉歼的鼻子顿时差点没气歪了,大吼道:“马上给夏国相和吴国贵传令,给他们十天时间,给老夫把这个场子找回来!不然的话,军法从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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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 假仁假义
因为家事与婚事忙碌的缘故,荆州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吴军决策层的时候,卢胖子不在现场,但没过多久,这消息始终还是传进了卢胖子的耳朵里——但不是胡国柱和方光琛两人传的,也不是卢胖子拣来的好老师刘玄初传的,而是吴军决策层中唯一和卢胖子不对头的汪士荣传的。
很明显,汪士荣把这消息告诉给卢胖子时,典型是没安什么好心——因为汪士荣是特意来嘲笑卢胖子的,当初吴老汉歼决定选派夏国相为将攻打荆州时,就连方光琛都表示了反对,本已经被吴老汉歼钦点为主将的卢胖子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才导致了吴军的荆州大败。末了,汪士荣又用嘲讽的口吻向卢胖子质问,对于荆州战事的渺茫前景,卢胖子这个罪魁祸首又有什么悲观态度?
汪士荣的傲骄姓格,卢胖子可谓是领会极深了,所以卢胖子也没有生气,只是细细阅读汪士荣带来的荆州战报——汪士荣阅读过后又一字不差默写出来的荆州战报!而当看完战报之后,卢胖子很快就拍案道:“二姑父和岳父输得不冤,他们这一次是太急了,也是遇上对手了,这个彝陵总兵徐治都名声虽然不响,但胆大心细,有勇有谋,确实是一个难缠的狗汉歼!”
“卢大人可真是孝子贤婿,确实能为长辈找借口。”汪士荣继续嘲讽道:“渡江之时,不去防备上游敌人来船就匆忙渡江,被敌人偷袭得手,然后就猛往敌人脸上贴金了?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往敌人脸上贴金,也确实是比骂自己无能要强得多。”
“良臣先生误会了,学生绝对不是往敌人脸上贴金,更不是为岳父贴金。”卢胖子对汪士荣的冷嘲热讽也不生气,只是摇头,很是不以为然。
“那你倒说说原因啊。”汪士荣终于露出些急切模样。
“良臣先生请注意时间。”卢胖子指着战报说道:“良臣先生请看,二姑父他们在五天里发起了三次攻城,又在第五天、也就是昨天清晨遭到汉歼徐治都的偷袭,然而二姑父他们从出发至今,仅仅用去了十天时间——这也就是说,二姑父他们仅用了四天多时间,就走完了从岳州到荆州的四百多里路!如此高强度的急行军,然后又发动如此高密度的攻城战事,这意味着什么?”
汪士荣沉默,半晌才冒出一句,“夏国相将军太急了,急着立功,让满狗钻了空子。”
“没错!”卢胖子一拍战报,斩钉截铁道:“二姑父着急的迹象还不只这一点,我们的松滋军队还没来得及渡过长江,他就迫不及待的发动了三次攻城,满狗就是再傻也明白二姑父是急于破城了。汉歼徐治都也是抓住了二姑父的这个焦急心态,假意怯战撤退,诱使二姑父急调松滋军队渡江增援,结果二姑父果然中计,就让徐治都钻到这个空子了。”
汪士荣再度沉默,卢胖子又补充道:“而且我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徐治都绝对是一个有魄力有胆量的狗汉歼,因为他从宜都撤回彝陵之后,顺风顺水确实可以在一夜之间忽然赶赴荆州战场,但荆州战场的消息要想传回彝陵,即便是信鸽也很难在一夜之内抵达,就更别说徐治都的行军时间和准备时间了。所以我可以肯定,徐治都初七撤回彝陵时,必是已然料定我军松滋军队必然会在初八清晨渡江,这才在初七傍晚出发,初八清晨抵达荆州,杀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说来,这个徐治都的用兵风格和你十分相象了。”汪士荣沉吟道:“都是喜欢剑走偏锋,擅长捕捉敌人的心理弱点,看准机会就全部押上,赢就赢大的,输的话……。”
“输的话,徐治都也没有半点损失。”卢胖子摊手说道:“除非二姑父或者我的岳父识破他的诡计,提前布置埋伏以逸待劳,不然的话,我军即便初八早上没有渡江,徐治都顶天也就是暴露计划,不会损失一兵一卒。”
汪士荣又不说话了,片刻后,汪士荣忽然又惊叫起来,“不好!敌人如此狡诈难缠,夏将军如此急切轻进,王爷现在又命令夏将军尽快报仇找回面子,本就心态焦急的夏将军只怕还要吃大亏!”
“祖父他让二姑父尽快复仇?”卢胖子也是大吃一惊,当汪士荣飞快介绍完吴老汉歼给夏国相的命令后,卢胖子立即叫起苦来,赶紧起身说道:“不行,我得马上去求见祖父,请他收回成命,让二姑父切不可轻敌冒进,必须得稳扎稳打,不能再给满狗钻空子的机会了。”
“你不能去!我去!”汪士荣果断阻止道:“你资历这么浅就这么得王爷重用,已经很招人妒恨了,这会你又去指责王爷的女婿无能轻进,风声一旦传到夏国相耳朵里,他还不得恨死你?我去,只有我去劝说王爷才合适。”
“咦?”卢胖子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汪士荣一通,笑道:“良臣先生,下官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很关心下官的处境和立场啊?”
汪士荣脸一红,哼道:“是我把这些话和这个消息透露给你的,我是怕王爷追究你从那里得知的消息,至于你的死活,关我屁事?”说罢,汪士荣起身大步出房,留下卢胖子在房间里摇头苦笑。
吴老汉歼还算听得进别人的劝谏,当汪士荣把卢胖子的推测变个口吻向吴老汉歼禀奏后,吴老汉歼也觉得自己给夏国相的命令有些欠考虑了。当下吴老汉歼也不迟疑,马上派出第二名信使赶赴荆州联系夏国相,要求夏国相不要急于报仇,更不能继续轻敌冒进,再给敌人空子可钻,必须稳扎稳打,谋定而后动。
卢胖子、汪士荣和吴老汉歼可以说都是一片好心,都是为了吴军好更是为了夏国相好,然而卢胖子和汪士荣等人都失算的是,夏国相的心态之焦急,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所以当吴老汉歼的先后两道命令都传到夏国相面前后,夏国相更是沉不住气了,也更是急于找回这个面子了——不过也不奇怪,因为收受熊赐履的贿赂,夏国相本就在吴老汉歼面前挨了耳光臭骂,现在又一手导致了吴军起兵以来的最大惨败,夏国相要是再不尽快把场子找回来,以后再想被吴老汉歼委以重任,那就更是千难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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