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呀,为什么不说别家劫的,偏偏要说是李家的?岳肃何等精明,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李元琛明白,岳肃不是好糊弄的主,要是不把大概情况说一下,实在无法令岳大人轻信。而且眼下的这件事,也不是小事,要不表现出诚意来,让岳大人如何帮忙。

    李元琛略一沉吟,说道:“兄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李元琛打算吐露一些重要的情况,岳肃点点头,说道:“贤弟,那后堂请。”说完,站起身来,朝暖阁后转去。

    李元琛也是起身通往,二人一起到了后堂,这里没有他人,岳肃也没有去公案后落座,只是和李元琛并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李元琛也不是墨迹人,落座之后,不等岳肃开口寻问,直接说道:“兄长,实不相瞒,我们李家在京城也有些产业,比如城内的李记缎庄,便是小弟家开设的。商人逐利,乃是必然,小弟家在湖广,据南边较近,进的丝货,皆是上乘,加上手工精美,缎庄在京师一开,便打开局面。当时开店的时候,临街还有一家鸿赐缎庄,只是没有查明底细,后来才知是英国公家的产业,待到知道后,为时已晚,也只能将错就错,继续经营。原先鸿赐缎庄的生意,还算不错,可自从小号开张之后,买卖渐渐清淡,待到小号又在京内开设分号,以及别的一些绸缎商涌入京师,鸿赐缎庄的生意彻底一落千丈。在京城之内,稍微大点的铺户,哪个没有点后台,所以,大家伙也达成一个共识,绝不恃强凌弱,买卖之上各凭本事,倒也算相安无事。英国公家大业大,自然胸襟也大,从没在这上面计较过什么。这一次,英国公说他的货被我家劫去,此事小弟也是倍感纳闷,我李家的财力如何,兄长也是知道的,您说我家至于为了区区些许丝货,去得罪英国公这等人物吗?”

    李元琛这番话,是有真有假,这里面,大部分是真的,但唯有一件是假的,那就是他说在开店前,不知鸿赐缎庄是张家的产业。李文彰那是什么人物,不敢说对燕京城的了解能赶上东厂和锦衣卫,但基本上底细,还是晓得的。

    然而,他李家仍然这么做,那可不是单单的图财,李家不缺银子,这是另有目的。但是这个目的,在不得父亲的准许下,他是不会告诉岳肃的。

    听完李元琛的讲述,岳肃多少也觉得有些道理,正如李元琛所说,李家不缺钱,要是单为生意上的一些小利,去得罪英国公这等大鳄,实在得不偿失。

    岳肃思量一番,还是觉得,这案子应该从头查起,先找到丝货被劫的地方,然后再顺藤摸瓜。

    正这功夫,铁虬跑来通传,说推官时有名已经到来,正在正堂等候。岳肃让李元琛留在后堂,自行前往正堂。

    到得堂上,时有名少不得先行见礼,岳肃说了声“免了”,叫他在下手落座。

    时有名坐下之后,难免有些心跳过速,岳大人的名头实在太响,在河南的时候,‘催命火签’一到,基本上都能把人吓得半死。京城里面,很几乎很少单独传见官员,一旦被单独传见,估计就没好事。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按正理,岳大人应该在刑部,怎么会没有来由的突然回来,还指名点姓的找自己。

    不怒自威,用来形容岳肃,已是再恰当不过。时有名紧张地望着岳肃,小心地问道:“不知大人传见小官,有何事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一桩案子,想要向你打听打听。”岳肃淡淡地说道。

    问案子?时有名心下嘀咕,莫不是为了英国公的那桩案子?要是这个,一切倒还好说,怕只怕岳肃过问别的案子。时有名再次小心地说道:“大人要问的案子是……”

    “刚刚听下面的人说,你派人抄了城里的几家绸缎庄,这是怎么回事呀?”岳肃问道。

    “啊……原来是这事……”见真的是问英国公的案子,时有名松了口气,说道:“回大人,是这样的,适才英国公府上的管事持爵爷的帖子前来,说自家的丝货被李记缎庄给劫了,还杀了不少人,请下官主持公道,为他申冤。所以,下官才将李记缎庄给封了,详加审问。”

    “说李记缎庄的人劫了英国公府上的丝货,可有什么证据吗?”岳肃问道。

    “有。据国公府上的管事说,他是亲眼目睹李家的人前去抢劫他们的丝货,并将押运丝货的人,全部杀光。”时有名坚定地说道。

    “亲眼看到?”岳肃沉吟一下,心中纳闷起来,“既然李家的人能将护卫丝货的人全部杀光,怎么还会单单留下他一个没杀呢?这其中定有蹊跷。”于是,岳肃说道:“那好,就将国公府的管事带上堂来。本部堂要亲自问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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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停职待参

    鸿赐缎庄二管事张昇,此刻正坐在推官大堂上,看着下面被打的李家掌柜、下人,心中的真个高兴。以往自家店铺买卖不好,都被他归罪在李家头上,现在新帐老账一块算,怎不叫人舒服。李家的钱多,等到时定了罪名,全被爵爷收上来,自己起码也能得些赏赐。

    心里盘算着,爵爷能给自己多少赏赐的时候,有差役走上堂来,告诉他,刑部岳大人有请。

    岳肃的名头他也有耳闻,至于岳肃升任刑部尚书的事,也是刚刚听说,自己是苦主,又有爵爷撑腰,怎么害怕,大摇大摆地跟着差役前往府尹大堂。

    来到岳肃的堂上,张昇躬身一礼,“英国公府上管事张昇参见大人。”

    鸿赐缎庄管事的头衔,怎比的上英国公府上管事的响亮,所以张昇有大不说小,直接亮出主子的身份。

    岳肃在上面打量了一眼张昇,见他长得是肥头大耳、身宽体胖,那大肚子比之孕妇,还毫不逊色。看到这幅尊容,岳大人心中狐疑起来,这家伙明显是想打打不动,想跑跑不动的主,那些劫匪能将所有护卫全杀了,这家伙是怎么劫后余生的?

    当下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原来是英国公府上的管事,失敬失敬,不知现在爵爷身体安泰否?”

    “爵爷身体健硕的很,多谢大人挂念。”见岳肃给英国公面子,张昇高兴的很,估计这官司更是没的跑。

    “那就好。”岳肃微笑地说道:“听时推官说,贵府的丝货歹人所劫,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呀?”

    “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公爷的娘舅,在城里开了家绸缎庄,也就是小本经营,今年年后,派小的带人去湖州进些丝货,打算回来织成绸缎,不想在霸州路上,遇到劫匪抢劫。这伙劫匪,自称是李记缎庄的人,想来定是查出我家提前派人进货,怕抢了他们的生意,才半途下手。这事,我家公爷知道后,十分气恼,所以打发小的到此告状,还望大人做主。”张昇说‘还望大人做主’那六个字时,语气丝毫没有平常百姓那番可怜状,表现的理所应当,你岳大人就必须给我家公爷把这事办了。

    “本部堂怎么觉得有些蹊跷呢?这劫匪的胆子也忒大了吧,抢劫爵爷的丝货,竟然还敢打上自己的旗号,这不是找死吗?”岳肃淡淡地问道。

    “他们也不是有意报出字号,而是无意中顺口说的,当时他们以为,所有人全被杀光,才口无遮拦。谁想到,苍天有眼,小的福大命大,躲在水沟里,避过这一劫,才能将他们的恶行诉于公堂。”随即,张昇就将当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听完张昇的讲述,岳肃说道:“照你这么说,劫匪是事先调查了你们的情况,了解到你们的行程,才有意在路上劫杀了?”

    “正是。”张昇点头道。

    岳肃细一琢磨,李家倒是有这个实力,只是他现在却敢断言,这事绝不会是李家所为了,定是有人陷害。为什么这么讲,因为李家既然想动手,那对方有多少人,自然也会查的明白,这等事必须要全部杀掉灭口,干净利索,不留下任何把柄。怎么可能连少了一个都不知道,尤其少的那个还是领头的。留下这么大的尾巴,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岳肃也没有点破,只是说道:“本部堂判案,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从不放过一个恶人,贵管事放心,本部堂定会秉公明断。不过,你说丝货全部被劫,随同你前往的伙计、护卫全被杀死,这全是你一面之词,连个扈从的尸首,本部堂还没看到,谁能保证,不是你伙同那些人,监守自盗,私分了丝货呢?这样吧,待到明曰,由你领路,到案发之地,查彻一番,看能不能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说到此,岳肃看向时有名,又道:“时推官,你以为呢?”

    “大人所言极是,我等断案必须要讲究个人证物证,现在连案发现场都没去过,怎能草草定论。”在岳大人面前,当然要显的正大光明,不能露出偏袒的意思来。

    “大人说的倒是有理,可……可那些尸体和丝货都被李家的人带走了,想来定是毁尸灭迹,要上哪里找去。我看大人,要是严审李家的人,从他们的嘴里得出证据吧。”张昇有些不满地说道。

    “混账!本部院身为刑部尚书,执掌顺天府,如何断案,还需要你来教么?况且,这桩案子,乃是在霸州发生,你不去那里告状,反而直接告上顺天府,已是不对。本部院看在爵爷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你还敢不识好歹。信不信,本部院现在就按越诉之罪,笞你五十!”岳肃向来吃软不吃硬,你敢在他面前充老大,他就敢对你不客气。

    听完这话,张昇立时没了动静,时有名则是心头一颤,心中暗道不好,这案子在霸州地面发生,那里虽说是顺天府的辖区,可朝廷有规制,哪里发生的案子要先到哪里去告,对判决不服,才可上诉。这桩案子,是在霸州发生,可张昇连当地官府都没知会,便直接告上顺天府,自己还接下来了,这不是找不自在么。只能祈祷,岳大人看在自己是位英国公办案的份上,不加追究。

    见张昇瘪了茄子,岳肃说道:“好了,你暂且回去吧,明曰本部堂动身前往霸州勘察之时,自会派人前去传你。你回去也转告爵爷一声,就说本部堂定会秉公处理。”

    “多谢大人,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在岳肃面前,张昇也不敢造次,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等到张昇离去,岳肃才再次看向时有名,说道:“时推官,你可知罪?”

    时有名就怕岳肃问这话,吓得连忙跑到阶下,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道:“下官知罪……只是……”

    “只是什么?”岳肃冷冷地问道。

    “只是……那是英国公交待下来的案子,小的不敢不办呀……”

    “他交待下来的案子又如何?难道你就有权越级受理了,难道你不会在受理之前,先知会本部堂一声吗?”岳肃喝问道。

    “下官……下官是打算等大人回府之后,再行知会……没想到……大人……先、先行知道了……”岳肃声音变得严厉,时有名哆嗦地更厉害了。他也怕岳肃直接将他停职、参劾。这可是一参一个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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