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种种,诸葛亮自然是杀不得,但若不杀他,留着又是个隐患,方绍前思后想之后,便想到了一招两全其美之策。
这日,太傅府上来了一名客人,官任尚书令的蒋琬。
“我这mén庭冷落多时,台阶上都快积上一层灰了,想不到公琰竟会登mén造访,真是稀客稀客。”诸葛亮显然不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欣慰,语气口反而带着几分鄙意。
也难怪,自打诸葛亮被夺权之后,原有的故友旧吏,有的是见风使舵,改换mén庭,有的则是畏于方绍之势,对诸葛亮纷纷是敬而远之,往昔mén庭之前是车水马龙,访客应接不暇,而今则是冷落清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琬以为太傅早已dong察,不妨放宽些心吧。”蒋琬笑着宽慰道。
“是啊,世态炎凉,我早该知道的,公琰里边请吧。”诸葛亮叹息着,将蒋琬请入堂内。
二人分宾主坐定,茶水奉上,蒋琬便是一番嘘寒问暖。
诸葛亮笑了笑,问道:“公琰,你也说了,世态炎凉,我想你此来,不会单只是对我嘘寒问暖的吧?”
蒋琬一怔,干咳了几声:“太傅多心了,琬承méng太傅多年教诲,受益颇多,眼下太傅虽身体不适,不能再多过问朝中之事,但太傅经验丰富,琬对太傅自然还需多有请教的。”
诸葛亮注意到蒋琬的话中提到了“身体不适”四个字,机谋深算的他,顿时便有所察觉,遂道:“既然公琰还念着旧谊,那就无须拐弯抹角了,相必你此番前来,必是受了方中正所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蒋琬被揭穿了目的,却也不尴尬,淡淡一笑:“其实丞相他也是出于对太傅的一番关心,太傅为大汉朝cào劳半生,如今年势已高,也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至于朝中之事,太傅尽可jiāo给年轻人去担当。”
原来如此。
诸葛亮冷笑了一声:“看来中正他还是顾忌我这个老师呀,如今的这座长安城,我早就不想呆了,中正既然这么好心,那我正好告老还乡,回我的隆中草庐耕地读书去。”
蒋琬没想到诸葛亮答应得这么痛快,心中暗出一口气,却又道:“难得太傅如此看得开,我等也就放心了。不过,丞相还说,正所谓落叶归根,太傅既要还乡,荆州就不必了,也该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乡去看一看了。”
诸葛亮心头一震,方始明白他那学生真正的用意,方绍这是想把他赶往徐州呢。
其实,徐州才是诸葛亮真正的故乡,只是当年曹cào攻打徐州,使得徐州血流成河,诸葛亮mén庭破落,又处徐州危地,只得跟随着叔父迁往了荆州,要论真正的家乡,还当是徐州。
荆州一地,诸葛亮旧吏遍布,把诸葛亮放归其中,方绍焉能安心。而徐州就不同了,那里的文武官吏,大多是方绍所安排的亲信之辈,而诸葛亮幼年离乡,这么多年过来,在徐州几乎已没有任何宗亲故旧的势力可利用,把诸葛亮一家送到这么一个孤立的地方,方绍才不用担心他生出什么事来。
明白了方绍真正的用意之后,诸葛亮不免又是一阵的心寒,苦笑道:“是啊,徐州才是我真正的故乡,难得我的这位学生如此关怀他的老师,我诸葛亮真是不枉待他呀。”
诸葛亮的话中明显充满了怨憎,蒋琬却叹道:“其实太傅也不必太过埋怨丞相,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太傅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今天坐在丞相位子的还是太傅,太傅能否也如此对待方丞相呢?”
一言令诸葛亮语塞。
是啊,如果今日胜得是我,我会否把方绍这个在军中极有威信的人留下活口呢?
诸葛亮沉默不语,他无给出回答。
蒋琬又道:“荆州乃盘根错节之地,太傅若还荆州,就算太傅一心想赋闲养老,可是若是某些野心之辈,利用太傅的影响力,做出一些大逆不道之事,到时候连累了太傅,又如何让方丞相处置?所以,方丞相的这般安排,其实也是为太傅设想。”
话说到这地步,诸葛亮似乎已有所觉悟,不过,不管他自认为如何,他都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这一趟徐州还乡,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好吧,我明白了。”
…………
几天之后,诸葛亮即上表皇帝,以年老体衰为名,请求其辞官还徐州养老。
皇帝那边在方绍的授意下,自然是再三挽留,但碍于诸葛亮的一再请求,便下诏恩准,同时为表诸葛亮大汉朝的老,特封诸葛亮为剡国县侯,食邑万户。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诸葛亮选择了低调的离开。
一家十余口,七八辆马车,在城mén开的第一时间离开长安,沿着东去的大道徐徐而行。
日出东升之后,巍峨的长安城已在身边,只余下一线轮廓。
“停车吧。”
马车停下,诸葛亮走出外,驻立于大道之上,回望着天际尽头的长安城,脸上流lu着落寞与不舍。
从徐州到隆中,从隆中到樊城,从樊城到夏口,从夏口到江陵,从江陵到成都,从成都到南郑,再从南郑到长安。
漂泊半生,原以为这里就是人生的终点,却没想到,这里只是梦想的终点,人生的终点却在遥远的徐州。
走了大半个华夏之后,却忽然发现,又回到了原点,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鬓发斑白的黄月英走到身边,靠着丈夫的肩,平和的安慰道:“那里已经不再属于我们,安心的去徐州吧。你从前经常与我讲时儿时在徐州的事,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带我去看看你出生的地方吧。”
曾经,多少人追随于左右,那是何等的荣光,到头来,身边只余下了一人。
人生,还真是一场讽刺呀。
“唉,走吧。”诸葛亮抚着妻子的走,叹息着准备回往车上。
正在这时,忽见长安方向尘土大作。
过不多时,十余骑人马飞奔而来,当诸葛亮看到为首那人时,心中顿时ji动得不知所以,种种情绪ji上心头,一时感慨无限。
来者,正是方绍。
远来的方绍翻身下马,向着诸葛亮深深一躬,笑道:“先生走得好快,绍差点追不上,来不及送别先生。”
“劳顿堂堂方丞相来送,亮实在是不敢担当。”诸葛亮冷笑着回答,显然他仍是难以释怀。
方绍不以为怪,淡淡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今日来送别的没有什么丞相,只有学生方绍。”
这一语,令诸葛亮心中大为感动,那些积郁的怨恨,仿佛也消散了不少,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隆中的那段岁月。
方绍手一招,部下奉上两杯酒,方绍接过奉于诸葛亮面前:“学生敬先生一杯,算是送别之酒吧。”
诸葛亮没有动弹,他还在犹豫该不该接这杯酒。
方绍却笑道:“先生莫非还在怪学生吗?学生记得当日宫宴之时,曾对先生说过,无论学生有什么过错,都请先生原谅,先生可是一口应诺了的,难道先生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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