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扬神情诧异,自己薄名不出徐州,李伯阳这个军阀,是如何久仰大名的,谦逊的拱手,没有说话。

    “不知先生可认识王敬久吗?”李伯阳忽然问道。

    顾子扬脸色微变,但随即恢复了常色,不动声色道:“有点印象,哦,想起来了,他曾是我学校的学生,不过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李伯阳将顾子扬的神情收在眼底,心中有了数,环视众人,沉声道:“铜山知事跑了,民不可一日无主,我做个主,顾先生是教育界的名宿,就让他暂代铜山县知事,诸位以为如何?”

    徐州的士绅哪敢有二话,况且顾子扬在徐州素有声望,众人都恭维道:“大帅选的人极好,我们都拥护。”

    顾子扬有些无措,正待婉拒,却见李伯阳目光坚决的看过来,正色道:“顾先生,我让你做县知事,可不是摆设,而是让你为民做事,你若拒绝,我只好让我手下的军官做知事了。”

    徐州士绅们一听这话,七嘴八舌的相劝,顾子扬无奈,只好苦笑着答应下来。

    李伯阳满意的点头,做了个手势,杜汉山快步走到一辆汽车跟前,拉开车门,把高夫人搀扶了下来。

    徐州士绅诧异的看着披麻戴孝的高夫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李伯阳扫了眼众人的脸色,淡淡道:“这是我在街上遇到喊冤的高夫人,其亡夫就是《醒徐日报》的主编,高勉之,想必大家都不陌生,高夫人把冤屈向我诉说了,我深感痛心之余,答应为她主持这个公道,顾知事,这件事的始末你清楚吗?”

    顾子扬道:“略知一二。”

    李伯阳道:“这个案子,今天由你来审,我旁听。”说罢,不待顾子扬反应,领着卫队当头进了县衙,徐州士绅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随之跟上,最后面是神色复杂的顾子扬。

    进了县衙,李伯阳寻了一个椅子坐下,背后肃立着卫队,徐州士绅们分立两旁站好,公堂外面还有胆子大的百姓在围观,顾子扬缓走上正堂坐稳,目光落在公堂下站着的高夫人身上,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惊堂木一拍,喝道:“来人呐,把本案涉及的人都带上来。”

    县衙早就没了衙役,到是徐州警察局长有眼力,自觉的担任起衙头,猛一挥手,黑色制服的警察奔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警察带着十几个不同打扮的人回到公堂,这些人成两排站好,都喊着冤枉,警察退下去,顾子扬缓缓道:“你们涉及高勉之案,是否冤枉我自会查明白,现在我问你们答。”

    众人点头,顾子扬道:“10月7日,河桥村农民买粮未果,强抢郑凯臣家余粮三百斤,打伤家丁十余人,损坏门窗数扇,其背后是否有高勉之指使教唆,何三苗,你来回答。”

    何三苗是一个魁梧黑壮的农民,他摇头道:“没有,俺们抢粮实在是饿极了,没有高先生指使。”又愤然道:“郑凯臣家高价给我们陈粮,却囤积新粮,庄户人家活不下去,只能抢粮,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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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俘虏施从滨

    “胡说道!”

    说话的人是郑凯臣,他不似一般地主的骄横土顽,说话斯斯文文,显然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先恭敬的给公堂上的顾子扬作揖,又给李伯阳作揖,喊冤道:“顾老爷,何三苗在撒谎。”

    顾子扬余光扫了一眼李伯阳,看不出情绪,问郑凯臣:“他哪里撒谎了?”

    郑凯臣满脸委屈:“顾老爷,每年买陈粮是惯例,谁家都一样,将陈粮了,再把新粮存上,不然陈粮越存越久,哪能的出去。说我高价粮,今年的遭了水灾,县府又让给部队捐粮,地主手里也没有余粮,这粮价能不高吗?”

    顾子扬知道郑凯臣所言不虚,今年徐州水灾严重,秋粮无收,小麦无法播种,人民流离,受灾最终个单集、毛庄两乡外出逃荒者既达万余人,触目惊心。为证实,他向堂下一位经营粮商的徐州士绅问了粮价,又与郑凯臣的粮价比对,得出郑凯臣的价钱虽比市价高,可高的并不离谱,尚在买的浮动之间。

    “经查实,郑凯臣没有囤积居奇之嫌。”顾子扬在公堂上宣布,又问李伯阳:“大帅,您看呢?”

    李伯阳从头听到尾,暗中想这郑凯臣只能算作贪些小财的地主,于清理不容,但并不违法,既然决定公审,就不能先入为主,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郑凯臣大喜,连连鞠躬作揖,而堂下的其他人却**动起来。

    “肃静。”

    顾子扬一拍桌子,语气中满是严肃,众人一凛,唯有何三苗膛红着脸,高声嚷道:“我不服,你们官官相护。”又愤愤地与其人说:“兄弟们,这当官的自然护着有钱的,似我们这穷光蛋,只能挨饿受欺负了。”

    经他这么一说,堂下的农民都闹了起来,言语指责********,欺压良民。

    顾子扬勃然色变,厉声喝道:“何三苗,不要把你在红会的习气拿到公堂上来。”说完,缓和了语气道:“这次重审,不是为了追究你们抢粮伤人,事已过去,既没有酿成大祸,我与郑老爷说个情,就免于追究了。”

    郑凯臣连连点头,他也不想与何三苗这个红会头目结了怨,只说是误会,揭过了。何三苗听不是追究抢粮的事,也就平息了怨气,不说话表示默认。

    “本案的关键,还是高勉之,何三苗,你说他并未参与抢粮之事,但有人曾见你二人在抢粮当日密会,相谈长短约有一个小时,作何解释。”顾子扬缓缓问。

    何三苗吃了一惊,自己与高勉之相会机密的很,知道的人极少,他又是怎么知道的,眼睛一转,就要编出个理由。

    “好了,不必审了。”

    李伯阳面沉如水的站起来,这个案子的始末他心里已然知道了,高勉之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同谋,人死为大,就没必要水落石出了,而真正杀害高勉之的贾月璧已经随奉军逃离,鞭长莫及,只能是为死者正名,抚恤遗属了。

    顾子扬跟着站起来,两人相对一视,都心照不宣,李伯阳叹了口气道:“高勉之无罪,贾月璧草菅人命,革除他的县知事之职,发布逮捕公告,查封所有家产,变成现钱,补偿给高家。”

    堂下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道是三年清知府,三年雪花银,这贾月璧在铜山搜刮了数年,家资可谓巨大,即使他逃离徐州把金银财宝都带走了,可房产田产带不走,如今判给高家,足够高勉之妻子受用终身了。

    高夫人没有再喊冤了,元凶贾月璧逃之夭夭,李伯阳能亲自为她讨回公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遥遥下拜,给李伯阳和顾子扬鞠躬,说了些感激不尽的话。

    高勉之案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结束,待其他人散退后,李伯阳让卫队屏退,只剩下顾子扬和杜汉山在场。

    李伯阳支着下巴坐着,若有所思,忽然问:“红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顾子扬看了他一眼:“大帅知道义和团吗?”

    李伯阳点头,顾子扬说:“昔日义和团失败后,义和拳民都退回了乡里,一面务农,一面习教兼习武,民国肇始,土匪猖獗,军阀横征暴掠,百姓苦不堪言,结社以自保,义和拳摇身一变,就成了如今的红会。”

    “规模呢?”李伯阳又问。

    顾子扬犹豫了片刻,道:“整个徐州,怕是有红会员数万人。”

    “这么大的势力?”

    李伯阳吃了一惊,数万会员,这已然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了,不由心中一动,笑着说:“能发展这么大,官府不管吗?”

    “怎么不管,能管的了吗?”顾子扬摇头苦笑:“这样,大帅你买一份报纸,看完就全明白了。”

    李伯阳问:“什么报纸,让卫兵去买一份。”

    顾子扬道:“响导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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