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娘掏了帕子,帮她拭泪道:“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难道你们不是亲姊弟?要我说,二郎做的很好。就算他年岁小,也是支撑门户的男丁,不为你这个姐姐做主为谁做主。就算现下将这些都给了你,又能如何?难道他是个没出息的,就不能再赚银子回来。”

    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一席话出来,顺娘反驳不了,只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二郎一大早就出来,跑来跑去大半晌,连口茶都没吃,顺娘姐姐不说一句谢,反而怪罪起来,我都要看不过眼。又不是外人,斤斤两两计较的那么清楚,都是一家人,再说谁吃亏谁占便宜的话就没意思。”容娘脆生生地说道。

    顺娘忙道:“我没怪罪……”

    容娘笑道:“那顺娘姐姐就欢欢喜喜受了这份好意吧,莫要再说旁的,小心气坏了叔祖母。”

    顺娘被容娘说的又羞又愧,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不要”之类的话,只是神色间还有些迷惘不安。

    王宁氏暗暗叹了一口气,吩咐道痴招待容娘姊弟,带了顺娘去东屋开解。

    道痴则是带了容娘与三郎到东厢奉茶。

    进了屋子,道痴便对容娘竖起大手指:“大姐姐好厉害!”

    容娘掩袖轻笑,道:“这算什么?不拘男女,想要高声说话,就要占住个‘理’字。”

    三郎好奇道:“那要是不占理怎么办?”

    容娘挑眉道:“道理又不是天下掉下来落到你怀里,没理找到理不就行了?就算找不到,不是还有那一句话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是自己心里都没底气,那还不如趁早歇了嘴,费那个劲作甚?”

    三郎咋舌道:“大姐姐的意思,不就是无理也要辩三分么?”

    容娘想起正事,看着道痴道:“你这边银钱还能凑多少?”

    道痴想了想,道:“现银都就剩下今日买东西剩下的几两,还有大师父给的几个老物件,府试后世子与族长太爷赐下的两方好砚台……”说到这里,犹豫一下道:“大姐姐,当铺需要多少银子?”

    容娘道:“当铺不同其他铺子,需要库房,铺子后的地方要大,地方不能太偏僻。买了铺面后,还需要用铁匠捍铁库房,不算本金,铺面这块就要、三、四百两银子。先期的时候,成衣可以直接卖成衣铺子,收到的好物件,也可以直接送古玩铺寄售。等到本金周转开,有了余钱,再置办另外两个铺面也不迟。饶是如此,从铺面到本金,少说也要七、八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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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因银钱姐弟起疑意

    七、八百两就能开始门赚钱的生意,搁在富贵人家眼中,这本钱绝对不算多。

    可是道痴这里,今天给顺娘采购嫁妆,都是先卖了好些东西筹的银钱,还不过是百八十两,又花的差不多。三郎望向道痴,露出几分担忧。

    道痴的眉头也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起身,而后进了里屋。

    等出来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个粗布包裹。

    他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两个紫檀盒子,道:“这两样是大师父所赐,我原想要做个念想。”

    打了开来,一个装的是八寸高的羊脂白玉观音立像,一个是半尺高、半尺宽的紫金弥勒。

    即便不是古玩行家,可也能看出这两样确实算是好东西。

    容娘终于晓得为何道痴没银子,也敢张罗开铺子。眼前这两样,都是积年的物件。

    看着道痴不舍的模样,容娘笑道:“典当不好要价,具体能换多少银子不好说;要是这两样东西找个铺子,慢慢寄售出去,本钱也就够了。只是既是你想要留作念想。典当也好、寄卖也罢,都不怎么妥当。若是你信得着我,就将东西押给我,我借银子给你。可是亲姐弟、也需明算账,月利二分是少不得的。”

    她哪里稀罕利钱,不过是怕道痴不好意思白借她钱,才这般说。

    道痴露出感激之色,道:“太好了,谢谢大姐姐……这两样东西真要交到外头去,我还真的不放心。”

    这两样东西,是道痴前几日下山时从老和尚的秘藏中挑出来的。毕竟顺娘出阁在即,嫁妆是个大头。现下外人不知晓缘故,等到顺娘出嫁,嫁妆摆在世人跟前时,总要有个说法。

    拿出这些东西,其他的银钱来路即便有对不上的,容娘与三郎也会以为是老和尚过去给他的私房银子。

    果然容娘也想到此处,目光柔和下来,道:“大师父是二郎的贵人,虽已故去,二郎也要记得这份恩情。”

    道痴点点头,有些感伤。

    容娘后悔提及这个,有些不好意思看道痴,起身笑道:“我们出来半日,也该家去了。铺子的事,你不用操心,趁着还在假中,好生孝敬叔祖母。”

    道痴应了,起身送他们出来。

    容娘与三郎去上房告辞,顺娘眼睛红红的,脸上泪痕犹在,随着道痴亲自将姐弟两个送出来。

    道痴没有忘了那观音与弥勒,在容娘上车后,便将包袱递了上去。容娘看了道痴一眼,接了包袱,与三郎两个乘车离去。她心里却是寻思,道痴是不是太容易信人了,就不怕自己藏了歹心,将这两样东西私吞了去。

    三郎盯着那包袱,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容娘见他神态不对,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三郎恹恹道:“大姐姐,祖母与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山居的老和尚,都晓得贴补二郎,祖母与父亲只是最初的时候走个过场,过后问也不问一句?若说父亲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还能说得过去;那祖母呢?难道真的因过继出去,心里就不当成亲孙子了?”

    他被祖母带大,打小多受宠爱,若不是本性纯良,加上王杨氏与容娘两个都盯着,早就娇惯的不成样子。

    而今对比道痴的不容易,想着自己打小所受的一切,三郎羞愧不安之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有句话,‘爱屋及乌’么?就算祖母不念着二郎是亲孙子,看在崔姨娘的面上,也不当这样不理不睬。”三郎不解道:“这一年多来,父亲还偶尔提上二郎两句,祖母却从未提及。甚至早先知晓我来看二郎,还生了好大的火。后来我再也不敢与她老人家说实话,这才好些。”

    或许是因为崔姨娘没的早,这姐弟两个还是回乡后,冒出个庶弟来,才晓得家中早年还曾有过一个贵妾,是祖母的亲侄女。

    当初因过继之事,外头说什么话的都有,王杨氏不愿儿女误听人言,跟自己离心,便对他们讲了自己当年所遭受的一切。

    即便时隔多年,可重新讲述这段往事的王杨氏还是痛不欲生、无语泪噎。

    容娘与三郎一直以为自家父母琴瑟相合,没想到还有纳妾的这段插曲。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姐弟两个听完这段“纳妾史”也跟着心里发冷。

    想想那个时候的母亲,早产伤身,被大夫诊断为难再有孕,还是因随着丈夫千里奔丧所致,两个嫡子紧接着随后夭折。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没人体谅她夭了嫡子,反而觉得她没了儿子,耽误十二房开枝散叶,不等出孝期,就定了贵妾。等到出服,新人立时被抬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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