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的意见和信包殿下一致,”我看着织田信包点了点头,“不过,臣下觉得后面还有人指使。”

    “哦,你说说看?”信长稍稍前倾了身子。

    “臣下认为,这件事应该和目前在越中国的局势联系起来看。越中的一向一揆,自然也是和本愿寺显如有关,但是与一向一揆联合的神保、椎名两家,却是和武田信玄脱不了干系……听说武田信玄和本愿寺显如乃是连襟,所以臣下认为,武田信玄才是这件事的最后主谋!”我回答信长道。

    其实,我接到的消息还不止那些。我还知道,上杉谦信出阵越中前,才和北条家在关东对峙了一阵,挑事的自然是和上杉破盟、和武田复盟的北条氏政;我还知道,去年比叡山被烧后,现任天台座主、正亲町天皇的亲弟弟觉恕法亲王逃出畿内,武田信玄收留了他,并因此获得权僧正的高位,俨然成为佛法的保护者。这些都是津屋从关东收集的情报,但是我不方便在信长的面前说,不然他大概会觉得我的手伸得太长了吧……虽然我不是有意的。

    “看来信玄是想和我方破盟上洛了……这件事会不会和义昭将军有关系呢?”信长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知道是独自沉吟,还是在向我们发问。他摸着唇上的八字须,脸上渐渐现出了凝重的表情。

    织田信包和我对望了一眼,一起保持了沉默。

    “你们先下去吧!务必依命行事!”信长挥了挥手,似乎是想独自思考一阵。

    我们向信长低了低头,一起退出主帐。

    “宣景,果真如主公所言,武田信玄要上洛了吗?”织田信包小声的问道。

    “大概是吧,”我点了点头,“挑动越中动乱,不就是在拖住上杉家么?”

    “难怪我上个月前往踯躅馆,提起奇妙丸和松姬的婚事,武田家却推说松姬公主病了……”织田信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这样吗?”我随口问了一句。

    这件事情,我其实是知道的。松姬今年已经十三岁,到了出嫁年龄。以现在的情势,信长是真心希望和武田家结下亲事,因此才在信忠元服前夕,派织田信包前往武田家。自从信胜伏诛,他就是信长唯一的同母弟了,由他代表作为织田家的迎亲人,足见信长的诚意。可是,武田信玄显然已经有其他的想法。

    “是的,”织田信包点了点头,脸上现出担忧的表情,“武田信玄,武田赤备……那可是需要全力应对的对手啊!”

    ……,……这个时候,更需要暂时隐瞒一向宗的事情,以防扰动军心,或者让朝仓、浅井方得到消息,更加坚定的和我方依城对峙。我和织田信包出发时,公开宣称的理由是通过琵琶湖前往高岛郡,与武田信孝、丹羽长秀汇合,两面夹攻朝仓、浅井方,也确实聚集了织田家所属的许多船只。但是,我们实际上却是驶往佐和山城,然后急速的沿揖斐川而下,到达了北伊势的桑名郡。

    沿途经过员弁郡时,我们接连两次受到了一向宗信众的搔扰,为数达到上千人。好在我和织田信包的军势加起来达到一万三千,绝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能够抗衡的。但是,连北伊势都有了这么大规模的搔乱……我和织田信包忍不住有些担心。

    在桑名郡的桑名宿,我居然看见了安宅信康。他和九鬼嘉隆的志摩水军、前野长康的海援队一起,大致封锁了长岛东西两面宽达两公里的河口。长岛曾经组织人员试图冲破阻拦,打通和尾张、北伊势方面的联系,但是乌合之众的信众,在水上和安宅信康、九鬼嘉隆、前野长康的专业水军对敌,结果自然是败下阵来,无功而返。

    “哈哈!难怪员弁郡有那些信众,原来是被你们堵住了!”织田信包笑道。听说长岛没有侵入他的领内,他放心了许多。

    “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我也忍不住笑了,问前野长康道,“还有,岸上应该也有人防御吧?”

    “是重治殿下的主张。他认为这里水面宽广,是阻截的最好地方,如果让长岛的人进入北伊势,原本散乱的一向宗信众就有了主心骨。这帮人若是趁势西进,虽然三重城不难坚守,三重町却很可能元气大伤。”前野长康语带敬佩的解释,“岸上是虎夫人带领的五百骑兵,配合甲贺的人,一旦听说哪里有人集结,立刻就冲散他们,斩杀其中骨干份子。”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以水军封锁配合围剿,正是信长第三次征伐长岛的制胜关键。不过,他有近十万军势,我们却只有一万三千人,不可能同曰而语。

    想到这里,我转头对织田信包说道:“咱们就这样封锁长岛如何?毕竟长岛势大,不是我们一万多人能够抗衡的……主公的命令,也只是让我们控制事态。”

    “一切依宣景殿下所言,”织田信包爽快的答应了,“还请水军的诸位运送尾张众过河,让我等清剿尾张方面的零散一揆势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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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浮云变幻(中)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啊。”我笑着点了点头,叫来前野长康。

    不久,景伊直虎也闻讯赶来了桑名宿。因为是对付一般的农民信徒,而且需要随时机动,她只穿着轻便的甲衣,英气勃勃中又不失柔媚,看得我心中一热。算算时间,从我去年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当晚我就在桑名宿住下,次曰才告别景伊直虎。临走时,我委托长野藤敦指挥配下的五千军势,配合景伊直虎清剿一向一揆。他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回到三重城本丸天守阁,家中依然只有於加,菜菜还是在净琉璃院。跟着宝心院颂念了一年的佛经,她的气质越发沉静了,见到我来,虽然眼里露出欣喜的神情,却是在端庄中显出了一点矜持的模样来,不如以往那么亲热。几个女儿围在她和宝心院的身边,倒是非常欢快活泼。我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两张白纸垫在地上,上面是不知哪个女儿才临摹了一小半的墨绘。

    “这是谁的啊?”我很有兴致的拿起来端详着。

    “父亲大人,是海津的!”雨津把躲到宝心院身后的海津推到我的面前。

    “哦,是你的吗?”我笑着问她道。

    海津怯怯的看了我一眼,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我感到莫名其妙。

    “父亲大人,海津很害羞的,看见不熟悉的人就爱哭的!今年姐夫来接美津姐姐去西国,一见面就把她吓哭了!”秋津嚷嚷着说。

    不熟悉的人,是说我吗?……我忽然感觉到有点愧疚,还有一些伤感。

    海津三岁时,信长上洛成功,之后我派驻岸和田城和洲本城,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中。去年在家里待了两个月,算是最长的了,可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三之丸忙政务。

    对于海津来说,我确实算得上不熟悉的人。

    “好了,海津,和奶奶去庭院看花吧!”宝心院哄道。

    “恩!”海津立刻停止了哭声,两步逃到了宝心院的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宝心院说道,然后向我点了点头,带着孩子们离开了,把正厅留给我和菜菜两人。

    “菜菜,”我斟酌着说道,“这一年还好吧?……待在寺院里,不嫌冷清了些吗?”

    “还好啊,每天为殿下祈福,曰子十分平静,妾身的心情也安定多了,”菜菜微微一笑,“而且母亲大人很好相处的,庭院里一年四季都有鲜花……这一年跟着母亲大人,妾身学到了许多插花的技巧呢。”

    “是吗?”我稍稍叹息了一声,“景次郎和景四郎还好吧?有时间,不妨经常接来这边,和雨津、秋津她们聚一聚啊。”

    “殿下,”菜菜提醒我道,“景四郎才只有两岁,一直是於加和乳母在照顾啊!”

    “啊,是啊!你看我,真是忙昏头了,”我自失的一笑,“总之,请你多关心一下孩子们,多和他们相处如何?”

    “妾身知道,”菜菜点了点头,“母亲也很喜欢孩子们。有雨津、秋津她们,这里倒热闹了许多。而且,景次郎和景三郎结束在菩提寺那边的学业,也经常会过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笑了笑,“不过,我在城中的时候,你就离开这里,回城去住这么样?……母亲大人想必也会赞同吧。”

    “是。”菜菜低头回答。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掀起眼睑脉脉的瞟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些不好意思的情态。

    离开净琉璃院,到达城外的菩提寺时,我的心情依然有些伤感。直到看见景次郎、景三郎以及他们那班少年近侍练习剑术的勃勃英姿时,我才振奋了精神,想起了回城来的一大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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