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大殿让本家攻击備前,是要达成什么目标呢?”我循循善诱的问道。

    “是为了逼宇喜多家回援,减小上月城和播磨国方面受到的压力。”佐竹宣直回答的很快。

    “不错,”我点了点头,“上月城是播磨国抵御毛利家的屏障,战略位置非常重要,而播磨国一旦有失,整个织田家的战略势态都会大受影响……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我们没能让宇喜多家回军的话,即使在毛利家的老巢取得一些战果,也完全弥补战略上的损失,反而会让大殿认为本家存在私心,因而感到更加愤怒。”

    “是,孩儿受教了!”听我说信长会发怒,他忍不住稍稍变了脸色。但是,对于我话中的前一句,他却感到不以为然:“只不过,您是不是太高看宇喜多家了?我觉得,只要您率领第一批的两万军势出阵,完全可以逼迫他们退兵,说不定还能占领一大片领地呢!”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由于长期以来屡战屡胜,目前家中的许多人渐渐自大起来,对我和直属备队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信心,这让他们对吉良家和我本人更加忠诚,也让直属备队士气高昂得无以复加,成为领内所有军势尊崇和向往的对象。可是,很少有人能够明白,为了保证每一场战事能够取得先手,立于不败之地,我花费了多少精力,收集了多少情报,又进行了多少调略和布置。

    而且,宇喜多直家这个人,在后世与尼子经久、毛利元就并称为西国三大谋将。他几乎是白手起家,到目前已经控制了整个備前国,同时夺取了備中和美作的一部分,只可惜他寿数有限,而且生不逢时,夹在了极盛时期的织田家和毛利家之间,无法再取得进一步的发展空间。

    更可怕的是,由于起点过低,他为了加快攻略的速度,往往会剑走偏锋,使一些直接而毒辣的招式。

    整个战国时代,最危险的工作有三种。一是当织田信长的敌人,包括终结他的明智光秀在内,每一个都在合适的时候领了便当,不是被他的势力干掉,就是被老天干掉;第二是当斋藤道三的上司,无论是长井家的人,还是斋藤家的人,只要在他头上,就别想得到善终,而土岐宗家的赖武、赖纯父子,以及赖芸、赖次父子,这四位美浓守护也先后被放逐;第三就是当宇喜多直家的亲戚,对他来说,不仅是家臣,连家中的亲属都是利用的对象,他的两任岳父和两位女婿,都被他找机会杀掉,然后将对方的领地收入囊中,以至于他的亲弟弟宇喜多忠家也为之毛骨悚然,生怕在什么时候被自己的亲生兄长给卖掉。

    不仅如此,他还策划了战国第一狙击案例,以铁炮击杀了備中守护三村家亲,除去身边这一最大的敌人。之前的備中兵乱,起因就是小早川隆景与宇喜多直家结盟,引起了三村家亲之子三村元亲的强烈不满和愤慨。

    除了擅长阴谋,他的军略也不可小觑。三村元亲曾经以两万军势为父亲报仇,却被他以五千军势大败,并且趁机侵入備中国,让当时尚在人世的毛利元就不得不命令穗井田元清(当时还叫毛利元清)出兵干预。

    面对这样一个人,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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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备前鏖兵(上)

    位于播磨国边上的上月城,原本是赤松氏支族上月家的世代居所。到了嘉吉年间,赤松家谋杀将军足利义教,受到幕府和各大名的联合追讨,不仅赤松氏宗家灭亡,旧领播磨、備前、美作三国落入山名家手中,包括上月家这样的支族也大多覆灭。后来赤松家复兴,并且在应仁之乱后,由东军的细川政元做主,从西军山名家手中取回三国守护职和播磨国领地,而上月城就成为赤松、山名甚至尼子家争夺的重要据点,屡次遭受攻击,同时又屡次得到修缮。

    直到二十年前,山名家逐渐收缩到因幡、但马两国,尼子家也失去对美作国的控制,上月城才初步安定下来,并且成为赤松政元之子赤松政范的居所,以之为据点统治西播磨的佐用、赤穂、揖东、揖西、穴粟五郡。而这二十年间,上月城又见证了赤松家的衰落,如今则成为尼子家试图复兴的根基。

    尼子家的现任家督尼子胜久、笔头家老山中幸盛,都非常珍惜这座难得的坚城。他们为了防守城池,召集尼子家的所有旧部,凑起了大约三千人的军势,包括尼子胜久的嫡子尼子丰若丸,胜久的弟弟尼子氏久、尼子通久,尼子十旗中唯一还忠于尼子家的神西元通,都全部集中在了这座城内。这样规模的军势,用来守住城池,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可是,尼子家遇见的,偏偏是毛利家的大军,他们的攻城人数高达六万,是城中守军的整整二十倍。

    山阳道总大将羽良秀吉,自然能够明白这座城的重要姓。然而,面对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连他也无法对尼子家寄予太大的希望。在探明毛利家军势后,他立刻就向尼子胜久、山中幸盛两人送去书状,允许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弃城(上月城を棄て、共に撤退するよう)。而他本人凑起来的一万七千军势,也只到达了离城两公里外的高仓山,并且构筑大量工事,准备在后续的援军到来前,先抵挡住毛利家可能的攻击。

    可是,尼子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上月城,因而也没有响应秀吉的好意。在我出阵的时候,上月城那边传来情报,毛利家已经将上月城团团包围,以空堀和堑壕将尼子家困在了城中,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将尼子家的最后反抗力量彻底覆灭。

    “形势非常不妙啊!”秀景感叹道,“就算我们能够逼宇喜多家回援,围城的军势依然高达五万。如果大殿后续的援军不能及时到达,尼子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尼子家的守城军势,毕竟是临时从各地召集的。面对这样的场面,军心能够保证多久……这实在是不好说。”作为军奉行的蜂须贺正胜也说道。

    “是啊!”我点了点头。秀景的考虑,是从整个战略上的形势出发;而蜂须贺正胜的考虑,则是以上月城守军的立场。在这两方面,尼子家的前景都非常不乐观。

    就我本人来说,对尼子家的遭遇倒是有些同情,也非常敬佩山中幸盛的那番忠诚和坚韧,如果有机会能够帮到他们,我肯定不会吝啬。可是,身为曾经的山阴山阳两道十一国太守,尼子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人脉也都在山阴和山阳,要兴复家业的话,只可能在这两道的地方选择据点,所以基本上是无法和我搭上线的。

    “总之,先完成主家交付的使命吧……希望大家努力奋战,不要在宇喜多家的人面前坠了自己的名声。”

    “是!”众人轰然应道。

    “那么我就分配任务了,”我在帐中环视了一遍,“景胜、利定,你二人率蟹江备作为先阵,向宇喜多家的常山城进发,但是不要贸然攻城,就在城下等待主力到达。”

    “是。”蜂须贺景胜和坪内利定应道。

    “宣直,你率所部五百赤备骑兵在蟹江备周围活动。除了侦探敌情之外,不妨把声势弄大一点!”

    “是,”井伊宣直领命,并且请示道,“那么,如果捉到宇喜多家的使番,该怎么处置呢?”

    “如果捉到的话,询问之后就放掉,让他们继续完成任务!”我吩咐说。

    “明白了。”井伊宣直露出一个笑容。

    我知道,他是真的明白了,于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那么你去吧……讃岐的诸位,请跟随我的本阵一起行动。”

    东讃岐守护代生驹家长、西讃岐守护代香川信景、东讃岐寒川家家主寒川元隣、中讃岐香西佳清的军代兼岳父羽床资载等人一起领命。

    他们所部的军力,总人数在八千左右,差不多是整个讃岐国的全部军力。不过我主要仰仗的,还是直属的那七千人,除了撒出去的蟹江备和半支井伊备外,津岛备和五百亲卫马廽由我自领,三重备由宫田光次、城户一辉两人负责,淡路备由秀景单独指挥。其余的五千水军,我让它们返回宇多津港,准备接应后续的阿波、土佐和伊予三[***]势。

    由于目标是逼迫宇喜多家回军,我没有选择位于儿岛郡北面、离冈山城最近的儿岛海湾和儿岛湖作为登陆地点,而是在宇多津港对面的下津井凑上岸,直穿整个儿岛郡,慢慢逼近宇喜多直家的本处冈山城,以便给宇喜多家充足的反应时间。等到宇喜多忠家回军,我的第二批两万五千人军势差不多也完成了集结,然后视情形出动。如果只有宇喜多家的那一万人,他们就暂时留在宇多津港待命,以免加重出征備前的后勤压力;但是,如果毛利家也派来部分援军的话,他们就可以从儿岛湾登陆,直接前往冈山城下和主力汇合。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一定能够派上用场。可是,考虑到宇喜多直家的狡猾,我估计他肯定不甘心单独面对我的攻击,一定会想办法从備中高松城的毛利辉元处拉来部分援军,所以只能先做好准备,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而且,召集这么多人,我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利用这次机会,将伊予国包括蒲生、蜂屋家配下的众豪族都整合起来。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得到伊予守护的役职,或者是南海探题的正式任命,所以从义理上来讲,我若要征召中伊予和南伊予的豪族,必须通过作为他们领主的蜂屋赖隆和蒲生贤秀,而他们则完全可以拒绝我的直接征召。但是这次是信长安排的任务,即使他们他们还没有对我完全心服,却一定不敢违背信长。而只要他们集合到我的麾下,有了听命于我的经历和并肩作战的情分,那么等到我获得胜利,并且给予他们公平的奖赏,他们就不会拒绝我之后的征召,从而渐渐纳入我的直接指挥之下。

    其中,最明显的先例,就是讃岐国的各家豪族。虽然我在讃岐没有任何名份,可是从守护代到中小豪族,都已经习惯了我的直接指挥,并且对我派出的蒲生赋秀、浅野长政表现得极为尊重,仿佛是吉良家直属的豪族家臣似的——虽然他俩在名义上不过是我派驻鹈足郡宇多津港的代官,地位远不如领有数郡的香川信景、香西佳清和寒川元隣。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有些感慨。这两批军势,即使除开水军,总人数也达到了四万,已经和历史上统一四国岛后的长宗我部元亲齐平,也超出了北陆、山阳这两个方面力量的总和,而质量上则完全不可同曰而语。

    備前的宇喜多直家虽然狡猾,但毕竟只有一万多人。面对在这巨大的劣势,或许真如佐竹宣秀所言,宇喜多直家会迫不及待的撤回军势吧!那样的话,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全凭我自己的发挥。

    那么,是不是该谋求逼降宇喜多直家,甚至接纳他的儿子宇喜多八郎?那可是一个从小就极度正直、毫无机心的人,可以全无保留的为主家效命,和他的父亲宇喜多直家完全是两个极端,简直都不敢想象是亲生的父子……一名井伊赤备的使番身背母衣飞奔而来,在我的本阵之前停下。使番跳下战马,半跪在我和军奉行蜂须贺正胜的马前。

    “禀报馆主!井伊大人的先头侦骑已经到达冈山城……根据附近豪族的口供,宇喜多直家已经于昨天离开,目前并不在城中!”

    “什么?”我感到非常的惊讶。冈山城是備前国有数的坚城,而且还是宇喜多家目前的居城啊!虽说不一定能够挡住我方,但是坚持到主力回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宇喜多直家居然就跑了?

    “城中目前的守将是何人?”蜂须贺正胜见我似乎在思考什么,代我向使番询问道。

    “回馆主,回蜂须贺大人,目前是由户川通安担任城代!”使番回答道。

    户川通安就是后来拜领秀吉偏讳的户川秀安,和冈家利、长船贞亲并称宇喜多三老,而且是最受信任的一个,去年平定備前后,领两万五千石,担任常山城主,并且统领宇喜多家水军(历史上第一次木津川之战时率水军随毛利家出阵)。以他作为城代,显然是说明宇喜多直家并没有放弃这座城。

    对了,他既然是常山城主,目前却在担任冈山城代,那么儿岛郡的常山城……“禀报馆主!”又一名使番赶了过来,这次是蟹江备的。他同样跳下战马,半跪在马前:“常山城城门大开,蜂须贺、坪内两位大人已经占据城池,没有发现任何敌人!”

    “恭喜淡路殿!”同在本阵中心的香川信景笑道,“看来,听到淡路殿的威名,宇喜多和泉自知不敌,已经不战而逃、往附毛利家了!”

    “信景殿下太抬举我了,”我笑着摇了摇头。以宇喜多直家的能力和执着,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所以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

    想了想,我问井伊宣直派来的使番道:“昨天宇喜多直家离开时,有没有带上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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