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景殿下乃主公亲弟,有些话可以直说;至于在下,加入本家的时间还短,目前十分清闲,也就趁闲来拜望一番。”井伊直虎也回以微笑。
但是秀景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兄长,我上次就有所疑虑,而这一阵的事情,则让我更加担心。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和兄长说了。”
“哦?什么事情?”我端正态度问道。
“兄长是一个非常重视情谊的人。这一点,我和家中诸位都非常感佩。但是我希望兄长能够从大局出发,不要以亲情左右自己的判断。”
“你是说,秀吉殿下和九鬼殿下的事情吧?”我明白了他的来意。
“是……我觉得,本家应该更重视伊势攻略,秀吉殿下那里,我方并无义务。如果因为宝藏丸的原因,让兄长对秀吉殿下格外关照,我宁愿早先就抛弃那个孩子。”秀景认真的向我谏言。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多虑了,”我摇了摇头,“增援秀吉殿下,我承认是有宝藏丸的关系,但是更多的,还是出于大局考虑。”
“那么就请兄长指教。”秀景仍然坚持。
“增援秀吉,其实是增援西美浓。目前这里是本家最薄弱的地方,万一被突破,那么整个大局都要重新考虑了……大殿对此事很清楚的,并对本家不无期许,所以一定要派出增援。这样不仅赢得大殿的信任,而且会赢得本家在西美浓问题上的发言权。”
“那么九鬼家呢?我知道兄长对九鬼殿下欠缺好感,但是现在的情势,实在是很严重了。”秀景继续发问。
“九鬼家没有任何问题,”我说,“他们是水军出身。”
“水军出身……兄长是说他们的兵力远远不止五百?”秀景也明白了过来。
“是啊,对于他们,不能用领地来计算兵力的,”我点了点头,“九鬼家显然有另外的考虑,仍然没有放弃重建水军呢!……但是,我希望他们全部返回岸上。”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他点了点头。
“可是秀景,这些事情,你原本该想到的吧?当初帮秀吉抢筑墨俣,不还多亏了你的提醒吗?”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执念,倒是你有了执念啊!”
“是……实在对不起,让兄长失望了。”秀景欠身道。
“倒不用自责,明白了就成,”我笑着指了指井伊直虎,“你看,直虎殿下就比你淡定得多。对我增援秀吉的事,本家的其他各位,即使不明白这番大局,也不会有你这么多想头。”
“主公还是这么直率呢。”井伊直虎眨了眨眼,轻轻的微笑着。
“确实,这些话一般都只能放在心里,不能摆到台面上。但是对你们两位,说了也没关系啊……”
十月中旬,见到北畠家军势已经失去了锐气,深深的纠缠于九鬼家田城之下,我率领全军穿过伊势湾,沿着宫川上溯,侵入了北畠家的度会郡,切断了这支军势的后路。与此同时,在我的邀请之下,长野藤敦以长野具藤的名义,率军越过云出川,“支援”北畠家抵抗入侵的吉良家军势。
对于长野家所派的“支援”军势,北畠家头疼不已。长野藤敦和我的关系他们一清二楚,而且我前脚出兵,他们后脚就派出“援军”,其中肯定存在猫腻。但是目前两家仍然是名义上的同盟,军势的名义主帅又是北畠具教的亲儿子,名分上毫无挑剔之处。于是,本可迎击我军、支援木造具政的六千军势变成了三千,其余三千人需要去“迎接”长野家的友军,免得他们在北畠家空虚的内部捅上一刀。
三千军势就想过宫川?没门!
由于熟知南伊势地理的二见浦三人组的建议,我方驻留于岩出村一带。这里是通向志摩的唯一通道(现代伊势自动车道就是走这里),宫川在这里虽然只有七十米宽,但是有四十多米都是深水区,没船绝对过不去,而附近的船只早已被我清理一空。
北畠家宫川以南南的领地内,能动员的力量已经全部去了志摩;北面的力量即使想要迂回,由于上游全是山,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非得累死他们不可。下游嘛,河面自然更加宽敞。
曰本就是这样,陆地上每隔一段就有一条河流伸入海中。以伊势国为例,从北到南就有宽达四公里的木曾川水系,分割桑名、員弁两郡与朝明郡的員弁川,横穿三重、铃鹿两郡的铃鹿川,分隔一志郡、作为北畠与长野两家界河的云出川,另外还有深入北畠家的櫛田川、宮川、五十铃川……
这些颇具长度和宽度的河川,供水军攻略伊势真是太方便了。
现在就是这样,由于我方控制着宫川,两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期间北畠家试探了一次,临时扎了些木筏,结果是木筏散架,人员消失。
得知后路被断,粮草不济,木造具政军势士气大跌,攻下田城几乎是不可能了。无奈之下,北畠具教通过长岛的关系,向我提出了和议。
考虑到一向宗的面子和消灭木造具政的难度,我同意议和,条件是以现金赎回志摩的木造具政军势,价格是足轻一贯,武士五贯,大将格的百贯。北田具教同意了,他不能失去这些青壮,尽管平时他根本不用发薪俸给足轻们,此时却不得不花了六千贯赎回剩下的四千人。
这些钱,我分成了三份。九鬼家劳苦功高,分得三千贯;我方远道而来,分得两千贯;长野家出门游行一次,分得一千贯。对此长野家自然是开心的笑纳,九鬼家也算大致弥补了损失。而且在得到击退北畠家的巨大声望后,九鬼家对领地的统治就更加稳固了。
虽然被摆了一道,但九鬼嘉隆仍然亲自来到蟹江城,向我这番出兵援助表示感谢。
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两方进行了融洽的会谈,期间我发表了重要讲话,提出了相互之间的几个共识,而九鬼嘉隆则完全表示赞同,并深情的回顾了两家自建交以来的深厚“情谊”。
……,……
十一月份,於加和菜菜先后诞下一子,分别取名景三郎和景次郎。由于菜菜所生的是吉良家的嫡子,在家臣们的要求下,我举行了非常正式的庆典,并由菜菜抱着景次郎,在评定间单独接受家臣们的拜见。
然后还有佛寺祈愿、高僧赐福、遴选乳母、挑选辅役等。佛寺祈愿本该在自家菩提寺,但是我现在不可能前往土佐,所以就在法泉寺进行;高僧赐福我坚持由真言宗僧人进行,理由是吉良家世代的信奉。为此我专门派人前往大和国的长谷寺,重金请来了僧人专誉。
长谷寺是真言宗丰山派的总本山,而专誉是真言宗丰山派中兴第一祖。天正12年羽柴秀吉讨伐纪伊国时,他就是根来寺的学头,在与杂贺众齐名的根来众中拥有极大的威望。
不过,他现在才三十三岁,当然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而我指名邀请他,自然会让他的名声提高一些,算是提前结下善缘吧。
乳母的话,最终选定的是平野家嫡养子平野长治的正室。平野家是津岛十五党中的一家,领地不到两千石,家主平野贤长,担任大桥家奴野城城代;平野长治出自舟桥枝賢家,平野长治的正室,是津岛商人众笔头堀田正贞之女,前不久生了一个女儿,正处于哺乳期。
她参加遴选,就同时代表了大桥、平野、舟桥和堀田四家的情谊。我投桃报李,将长野家不到五岁的三子平野权平三郎(平野长泰)也接到了蟹江城,让他和母亲住在一起。同时,作为乳兄弟,他已经被预定为景次郎的近侍。
而景三郎的出生,则似乎被家臣们忽略了过去。别说和嫡子景次郎比了,就是和小夏生的长子景太郎比起来,待遇也差了很多。
身为领主,如果不想引起家中纷争的话,对此也只能表示默认。
在这件事情上,我对於加感到非常抱歉。她在家中一向非常低调,却默默的帮菜菜处理着大部分杂务,同时融洽着家中的氛围,可以说是蟹江城北天守最辛苦的人。虽然她的孩子是在景太郎之前出生,但是只能延后到第三位,这也是不小的委屈。
可於加却没有什么怨言。她是典型的家庭妇女,对夫家任劳任怨,对丈夫言听计从,在她的头脑中,完全没有“抗拒”这个词,也很少考虑到她自己。有时候,我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一点独特的姓格来,但是只能说她是个非常体贴和值得信赖的人。她就彷佛是乡间修葺得非常笔直、砍下磨光后用作柱子的杉木一样。也许欠缺一些曲折妖娆的情趣,但绝对的得力,也绝对让人放心。
她基本没有向我提出过什么要求,唯一的一次,就是主动献身那天,请求我关照美津。于是我就完全照顾了於加的愿望,将对她的所有感激和歉疚,全部补偿在了美津身上。整个蟹江城内,都知道我最喜爱的是美津。
对此家臣们倒不怎么在意,美津不可能继承家业,再多的喜爱也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美津也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她身边接触的人,从作为女主人的菜菜到下面的侍女,每一个人都非常喜欢她。
只是有时候,看见我和美津亲昵,小夏会闹一些情绪。
“殿下是不是想等美津长大了,然后就娶她啊?”一天晚上,她这样问我说。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我脸色古怪的问道。真是的,我又不是那只色猴,说是收养阿市的女儿和利家的女儿作为养女,然后养着养着就养成了侧室,抱到了榻榻米上。
“是有几个侍女在闲聊时说的,”小夏拧了拧我的后背,“也许真有可能哦?反正又不是亲生的。”
“但是她的母亲是我的侧室啊,所以她当然就是我的女儿,”我笑了笑,抚摸着小夏的头发,“真是的,就你在乎这些事,所以才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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