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点点头,道:“用号角通知赶来的将士,让他们坚守待援,得等撒出去的人马都聚集过来再说,几十人几十人的送死没意义。”

    号角声想起时,军中一个通译跑来禀报,从俘虏的人口中得知,他们阿江离满的手下。

    “阿江离满是谁?”席群瞪着眼问。

    那千夫长听到阿江离满的名字,呜哩哇啦的说了起来。

    万金与他说了一阵,对军师道:“这阿江离满是草原上最臭名昭著的马贼,谁的面子也不给,手下至少有两千多人,不但打劫牧民,遇到小股军队也敢动手,他这次肯定是看上咱们这些战马了,这人不但生性凶残且诡计颇多,纵横草原十余年了,各方部族都吃过他的亏,可都奈何不得他,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

    “两千多人?”席群的心又悬起来了。

    贺然淡淡道:“这次来的不会有那么多,否则他们早就一哄而上了,应该不会超过千人。”

    “就怕他们的援军在附近。”席群不安的说。

    “你说的是。”贺然缓缓的踱着步,“这伙马贼吃了亏,应该意识到惯用的夜间偷袭反而对他们不利了,我想他们会等到破晓再进攻。”

    席群哼了一声道:“天明能看清敌军反倒好了,他们要真不足千人我非杀他个人仰马翻不可。”他对自己部下很有信心,这些都是从藏贤谷子弟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四百人对阵千人可轻松取胜。

    “不要大意,这可不是赵国、顺国那类寻常军卒,他们从小生长在马背上,骑射功夫甚至还要高过我们的弟兄,天明对我们很不利。”

    钟峆插嘴道:“还是想办法甩开他们的好,这种近战恐伤了军师。”

    席群烦躁的瞪了他一眼,道:“怎么甩?说的容易!”

    “向北。”贺然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向北?军师是说咱们向北走?”席群诧异的问。

    贺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可离格琼越来越远啊,敌人或许正在等援军呢,这样一来咱们可是自寻死路啊。”

    “四百人对战千人,你能确保我无事吗?”贺然淡淡的问。

    “这……”席群摇了摇头,在这件事上他不敢托大,藏贤谷子弟再训练有素毕竟人数少,乱战之中不可能挡住所有贼兵,射向军师的冷箭更是防不胜防。

    “向北走是敌人最意料不到的,向其余三个方向逃贼兵都会死追死拼,唯有向北逃他们不用着急,今晚多半只会在后面缀着,等天明再作打算。”

    “军师是不是寄希望于王驾啊,我觉得……”席群嘬了下牙花子。

    “我是有此盘算,还有一条,贼兵一动,我们分散在东、西两面的队伍就可汇合,现在能聚拢的人数不会太多,我们得尽量拖延时间,让更多的人聚过来。”

    钟峆对席群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赞同军师的主意。

    此时有人来报,东面似有厮杀声。

    万金失声道:“坏了!可能是贼人对那边的番兵下手了。”

    席群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军师,显然是在问要不要去救援。

    贺然轻轻摇摇头,道:“或许是马贼的诡计,弄出些动静骗我们上当,即便真是在打番兵咱们也救不了。”

    席群撩开帐帘看了看夜空,扭头道:“月光全无了,咱们这就走!”

    这种撤离根本瞒不过贼兵严密的监视,所以也就不用顾忌太多了,营帐等物都不能带了,索性一把火全烧了,四百多人随着一声号令向北疾驰而去,这一跑就是一夜,天光放明时,狂风刮起,原本想放烽烟的想法亦不可行了,贺然心中叫苦,难道自己这条小命要丧在马贼之手?那可真成阴沟里翻船了,在这广袤的大草原真是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啊。

    略作歇息后,他们又开始亡命奔逃,贼兵一直在后面紧追,而且是越来越近,看得出远不止千人,跑到下午时分相距不过三四里了,这种长距离奔驰,放在中原是藏贤谷子弟的长项,可跟这些马贼比显然就要逊色了。

    疾驰间万金摔落马下,贺然勒住马,有人把他搀上马,万金捂着一条腿道:“军师不要管我了,我跑不动了。”

    贺然看着气喘吁吁的众人道:“再跑下去咱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说着指向前面一片丘陵,“据此坚守吧。”

    席群对钟峆使了个眼色,喊了声:“走!”

    钟峆二话不说伸手就夺贺然的马缰。贺然眼中有了泪光,来不及看全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就被钟峆牵了马缰向前跑去,只喊了一声“弟兄们……”喉头就哽咽住了。

    藏贤谷子弟向着扭头回望的军师齐齐的施了阵前之礼,一些人忍不住高声喊道:“军师保重!”“来生小人再追随军师!”……

    既然要决战就要利用这宝贵间歇恢复马力,席群指挥众人缓缓朝丘陵走去,他们都是两马换乘,此时已用不到两匹马了,纷纷撒开了较差的马匹,让它们独自逃生。

    眼望军师消失在丘陵后,他蓦地发出一声嘶吼,数百子弟立即高声呼应,悲壮的嘶吼声激荡起他们无俦的斗志

    席群振臂道:“区区两千马贼岂能挡我藏贤谷子弟?!今日谁要畏刀避剑堕了军师威名就不配称藏贤谷子弟,就不是军师的兄弟!其家人何颜再居谷中?!”

    众人再次发出一阵嘶吼,夹杂其中的那些番邦将士亦为这些人的彪悍而动容,跟着呼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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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血债血偿(上)

    贺然紧咬牙关眼前景物已经被泪水模糊了,战场之上他见惯生死,执掌军师之印就必须要漠视生命,因为每道军令都伴随着将士的牺牲,他可以眼都不眨的派古木勒带一千人去劫也都营,尽管明知那会葬送数百人性命,可他珍视自己弟兄的命,这些可都是谷内的子弟啊,都是曾陪他一起踢球、说笑的好兄弟啊。

    八个随身护卫的眼睛都已赤红,四百人对两千骑射精湛的亡命之徒,有几个能生还呢?

    刚翻过一道丘陵,随行的千夫长忽然大叫起来,万金被落在数丈之外,此刻还在半坡,听到千夫长的叫声惊恐的嘶吼道:“有埋伏!军师,他说有埋伏!”

    贺然的马已冲向下坡,虽急勒缰绳仍难收住,胭脂红斜着身子又向下冲了几步,钟峆等人毫不犹豫的策马冲了下去挡在他马前,其中四个义无反顾的挥刀直冲向前以图先下手为强阻住敌兵,口中高喊着:“钟峆快走!”

    “住手!军师,是我们。”草丛中跳起一个萧霄部将高声呼喝,冲到他面前的那名亲卫已经杀红了眼,一刀险些把他劈成两半,那人挥刀架住,疾声道:“自己人!”

    这时贺然看到巴彦尔策马跑了上来,兴奋的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贺然猛地发出一声大喊,策马就向回跑,他已经无暇问什么了,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那边可能就要有几个弟兄命丧黄泉。

    巴彦尔愣住了,他以为军师被吓懵了,连忙高喊:“军师!是我们,不是伏兵!”

    万金明白军师心意,顾不得翻译,对他喊道:“快去救人,咱们的弟兄正在苦战!”

    巴彦尔这才知道军师为何话也不说的就朝那边跑,看来军师真是急了,当下一边策马追赶一边扭头传令出击。蛰伏的番兵立时现身,示警求援的号角声随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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