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桶领了命,急匆匆而去,

    暖玉夫人看他这样子万分担忧,哀声道:“千万别太悲伤了,天寒地冻的路上多有艰辛,你这样恐要生病的。”

    贺然仿佛沒听见般,眼中垂泪,口中喃喃道:“你怎么就这么大意呢,让我如何向朵儿交代啊,你那通天彻地的本事呢。”说到这里他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发狠的声音,“你那本事呢,怎么会丧命于白宫博之手呢,时郎啊。”

    暖玉夫人眼圈红了,抓着他的肩头摇晃道:“你别吓我,这个样子去打仗让我如何能放心的下呀。”

    贺然深深的呼着气,渐渐平静下來,等暖玉夫人为他拭干了脸上的泪水后才开口道:“不必担忧,我早已过了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仗打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沒有风险了,时郎多半是打的太顺了,生了轻敌之心,否则不会遭此厄运,天下兵家沒有谁可以小视白宫博,这次我必须杀了他,否则我更无颜去见朵儿了。”说到这里他面现凄苦,“她刚为时家诞下一子,可怜时郎竟无缘见上一见,思及这些我心里真是……”他说不下去了,

    “不管心里有多难受,既然掌兵就不可有杂念了。”暖玉夫人擦着他眼中涌出的泪水,哀声劝告,

    过不多时,红亯在堂外禀报:“护卫营已整装待发。”

    贺然缓缓的站起身,暖玉夫人道:“你们先回藏贤谷,我这一去得些时日了。”

    暖玉夫人点了点头道:“你不用牵挂了,我想再住些日子,也好跟霄儿做个伴。”

    贺然知道她想的是在这里能更及时的得到前方的消息,遂也不再勉强,道:“随你,我不能耽搁了,代我向茶儿她们说一下吧,你们不用替我担忧,我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金贵。”说着朝外走去,

    暖玉夫人拉住他,向内室指了指道:“总得等静儿收拾好衣物吧。”然后静静的望着他,“以前说好的,出征前你得抱我一下。”

    贺然搂过她,用力的抱了一下,暖玉夫人在他耳边道:“谨记你我同命,我还沒活够呢。”

    贺然重重的“嗯”了一声,

    在前堂稍作安排后,他留穿桶在此留守,然后怀着哀痛的心情匆忙赶赴战场,

    星夜兼程,第三日正午他就抵达了望龙城,此处留守将领突见军师满身风尘的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贺然不能过多耽搁,只说前方或有变故,传令滚龙河沿线守军加强戒备,然后匆匆渡河进入了顺境,

    进了刚被征服的地域再心急也不能像先前那么急的赶路了,刚走了不足五十里,从望龙城派出的报事快马追了上來,呈上了从平城飞鸽送达的密信,

    贺然把密信交给钟峆让他转译,然后催促护卫营趁天色尚早加紧赶路,行出不多远,钟峆一脸喜色的把译好的书信交给他,并自作主张的对红亯道:“停下停下。”

    直到现在红亯也不知道军师为何突然这么急的朝战场赶,只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看钟峆的意思,这封书信报的该是喜讯,他是个好奇心重的,可军机大事不能随意打听,心里真是羡慕钟峆兼任的这差事,

    贺然心中悲伤正盛,看钟峆这喜形于色的样子略感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钟峆吓得忙收了笑容暗自吐了下舌头,

    接过译文刚看了一半贺然就瞪大了眼睛,看完后他用力的抓住钟峆的战袍激动的问道:“你沒译错吧。”

    钟峆很有把握道:“绝不会错,小人作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贺然松开他,忽然仰天而笑,振声喊道:“幸哉,幸哉,幸哉。”

    红亯有点百爪挠心了,偷眼去看军师手中的那张纸,可又不敢太露痕迹,只瞥见了“回救”“安然”等几个字,

    这封密信是时郎发來的,穿桶看过后立即飞鸽传送望龙城,书中大意是:林阳审事机警,及时领兵回救,终在千钧一发之际解了围,他与众官员已安然了,料到贺然已经在路上了,邀他到军中一叙,

    贺然已经高兴的要手舞足蹈了,大悲转为大喜之下在属下面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等他高兴的差不多了,红亯才凑上來问:“请大人示下,是否继续赶路。”

    贺然摆手道:“不赶了不赶了,回去,回平城。”

    钟峆低声道:“相令不是请大人前去一叙吗,不去了。”

    贺然高兴之余话也多了,掉转马头后笑着问:“你可知相令用意。”

    钟峆笑道:“这小人从何猜起呀,前后原委都不知。”

    贺然拍马缓行,微微而笑道:“他这是想啊……”说到这里他停住了,眨着眼睛想了想,吩咐道:“还是去一趟吧,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正好借机去犒慰一下将士。”

    钟峆心中暗自好笑,看來军师真是高兴过了头了,在军中他可是很少有如此反复之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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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兵围顺都(上)

    心情欢畅的贺然一路缓行,途径大的城池就顺便进去查访一下民情,开始情况还好,民众多面带喜色,地面上也很安宁,推行新政的官员显得都很轻松,可越往开清城方向走情况越糟,城池中留下维护治安的易军也逐渐的变多了,

    在新政影响力小的地方出现短时的不安定是在意料之中的,让贺然感到挠头的是可用的得力官员太少了,虽然一直在刻意的培训储备官员,可新占的赵国三十余城用去了大部,这边又得了这么多城池,连息羽这样的高官都不得不调來兼任城守,见到贺然时,他不住的苦笑,道:“军师可是坑苦我这把老骨头了,清闲一世,都快到安享天年的岁数了,反倒倍加忙碌。”

    贺然满面歉意道:“老先生受苦了,实在是沒有办法,请老先生多多体谅,要不这样吧,我把贤婿红亯留下,让他分担些劳苦。”

    息羽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有闲暇还是多让他们小夫妻聚聚吧,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心里就高兴了,受些辛劳也算不得什么了,再说作的都是造福百姓之事,跟军师抱怨两句全因与军师熟稔,其实我是乐于受这份辛劳的,有治理平城的经验,处置当前事务已不怎么费心了,大话不敢讲,但可担保三月之内把兼管的这三座城池治理的安定无事。”

    贺然再三致歉,最后还是坚持让红亯留了下來,既然遇到了岳丈,理该尽尽孝心,

    这日终于到了时郎的大营,此地距顺国都城开清已不足两百里,

    相见之后贺然狠狠的打了他一拳,道:“你可吓死我了。”

    时郎心有余悸道:“真是险到不能再险了,一千军卒,三百护卫,最后只剩下百余人,将佐、僚属死伤近半,最后我亦仗剑而战,当时心中已无一丝生望。”

    贺然可以想见那时的惨烈,问道:“是白宫博亲來的吗。”

    时郎点头道:“看了个真切,最近时我二人相距不过十丈。”说着面生羞惭,“惭愧啊,若非林阳机警,我已命丧其手,这等境遇之下他仍能看准战机,奋起致命一击,真是智勇双全的大才,平心而论,若非兵力悬殊,我真沒把握胜他,经此一战我可是越发的佩服你了,你与他对阵时可是他手中兵力大优的,却被你屡屡以少胜多,直至打到优劣逆转,夺了顺国的半壁江山,以前你总是说靠了运气,我自然不信,现在更不信了,在白宫博面前沒那么多运气可凭。”

    贺然打着哈哈道:“别以为奉承两句我就不骂你了,从开战以來你这兵用的一直让我拍案叫绝,可这次疏忽太不该了,生了骄慢之心了吧。”

    时郎羞愧道:“何止该骂,连累那么多将佐、僚属命丧乌丘,其罪难赦啊,我已上书大王请罪了,这兵是无颜再掌了,你來了,我可以放心的回去待罪了。”

    贺然叹了口气道:“这种心情我能体谅,掌兵者又有谁未曾因过失而害死将士呢,远的不说,在草原席群等人就是因我的一时大意而惨死马贼刀下,看开些吧,不经惨痛教训长不了记性,为将帅的注定要在弟兄的鲜血中成长,你掌兵的日子还短,与取得的辉煌战绩相比这根本算不得什么,请罪就不必了,打下开清我上书为你请功。”

    时郎摇摇头,道:“我此刻真的不想再掌兵了,下面的仗你來打吧。”

    贺然斜眼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道:“相令,在军师面前耍心机,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时郎不悦道:“你这话是何意。”

    贺然面带讥讽的拍了拍他的肩,道:“行了,别跟我装了,论排兵布阵我甘拜下风,可要论耍小心机,你可差得远,不就是想把灭顺的功绩让给我吗,看到书信时我就看透你的心思了,原本我來都不想來的,可想到你受了这么大惊吓,不过來看看不合适,别动歪心思了,好好把下面的仗打完吧,别再送一个赤封飞书回來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时郎是个不善伪装的,见他识破了自己的心思,遂道:“功名于我无益,若不是受你所迫,我早已隐居了,此时大局已定,算是对你有个交代了,只愿尽早回去看望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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