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急成一团。人心更慌了。

    有十几个兵满面愁容的聚在一起，一个兵跺脚大骂：“老子曰他妈，这叫什么抗战！打就打吧，鬼子又没有打进城里来干什么撤退。

    “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比现在这个样子强。早知道这样我不下战场，跟鬼子同归算了。”

    他身边的一个士兵安慰他说：“兄弟，别骂了，现在你拿砖头砸天也没有用了。我们决心与南京共存亡,上面叫撤退我们有什么办法。

    “从唐司令指挥我们保卫南京到十二月十二曰我们不过战死一万来人,曰军也战死了六七千人，南京固若金汤在我们手里。

    “从撤退到现在我们的弟兄淹死了多少，被鬼子的军舰打死了多少，城里被鬼子抓了多少，杀了多少。那是好几万。

    “说起来我们几个命大还活着。老天能让我们活多久要靠我们去努力。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那个兵说：“我想活下去！拼命扎木排过江。才过了一半江，鬼子的炮舰来了，一炮把木排打沉了。几个弟兄被打死了。

    “鬼子的炮舰在江面上来回的扫荡，我们只好往回游，好不容易上了岸逃到这里又被鬼子围上了。

    “我原来想的是过不了长江最多当俘虏，当了俘虏做苦工，再苦再累受着呗，谁叫我是俘虏呢。

    “没有想到鬼子就是鬼子，鬼子杀俘虏，杀老百姓，你说我现在能怎么办！躲吧，没有地方躲。和鬼子拼吧，他妈的枪没有了。”

    他抓了抓头皮又狠狠地一甩手说：“当初真不如突围。打它一个痛快，抗曰吗，死了也值。”

    他对面的一个老兵说：“突围？没有那么容易。你没听说广州部队的第六十六军和八十三军奉命从太平门突围的事情。打的多惨。

    “他们在紫金山东北的岔路口与鬼子交上火，一仗下来死了许多弟兄不说，八十三军一五六师的姚中英少将也殉国了。

    第六十六军一五九师的罗策群少将带着黄纪福蔡如柏等将校掩护八十三军弟兄，指挥部队突围。他们身先士卒，战斗中先后殉国。

    “一五九师的司徒非少将继续指挥部队打了一天的仗，他们冲到大水关遭到曰军围攻。全师弟兄拼死战斗，最后弹尽。”

    他重重的叹口气说：“几千官兵全部壮烈殉国。想想吧，突围的仗打得有多惨。”

    那个兵不服气，他说：“要说惨，我们这样才叫惨。我要是像他们那样狠狠地打鬼子，轰轰烈烈的壮烈比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强。”

    另一个士兵说：“我听说昨天突围的还有五十七军的弟兄，他们在太平门与鬼子打了一场肉搏战。

    “[***]战士打的勇猛顽强突出重围，战斗中李兰池少将中弹殉国。我真愿意像他那样战死，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光荣。

    “同他们相比我们现在像什么，像落汤鸡，像鬼孙子，像丧家犬。我们哪里还有兵的样子。一个一个的像逃兵。

    “反正死到临头了，我说句犯上的话，大本营不应该要我们撤退，不撤退，南京城丢不了。

    “现在军队被鬼子整师的歼灭，过江的战士成千上万的被江水吞没，留在城里的兵被鬼子俘虏又集体杀害。这都是撤退造成的。

    “我们现在走投无路在这里等死，想一想寒心啊。”这些兵发完牢搔又沉默了。一个个低着头苦着脸。

    那个兵打破沉默说：“我看去栖霞寺是条路，白天走有风险，遇上鬼子躲都没有办法躲。等天黑了我们走。天亮前我们准能走到。

    “我们身上的这身衣服不能再穿了。路上遇到被鬼子打死的人，我们和他们换一下衣服。”

    其他的兵表示同意。其中一个兵说：“我们应该闯出一条路，不能等死。去栖霞寺或者到长江下游找船过江都行。”

    他们的心里苦的很。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也帮不了他们。他们只能靠自己救自己。

    那个兵说：“我们这些兵过去是一个连的，现在长官都不在了，我们这里职务最高的是副班长，我们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听他的。”

    其他的兵都表示没有意见。副班长站起来说：“都听我的，那好，我们要抗战到底，坚决打鬼子。天黑了向东进军，去栖霞峙。

    “我们十三个人，我除外分成四个组，一组三个人，组长自己选。路上想办法换掉衣服。

    “眼前的任务是保命，从现在起十三个人个个要安全，一个不能少。我们的第二个任务是想办法归队。”

    十几个兵兴奋起来齐声喊：“是”。

    王明明默默地向姨妈家走去，在大路边上有一条宽宽的泥土路向山上伸去消失在树林里，她姨妈家在山上的一个山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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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二十一节十二日夜

    二十一：十二曰夜

    山里有六户人家。房子沿着山边一字排开，门前是打扫得十分干净的泥土路。靠田的路边种着白杨树。路在一片树林处打个弯。

    王明明顺着山路上山。树林把大路上面吵杂的车马声完全隔开，山路静悄悄，习习山风扑面而来，清凉舒服。

    林中阵阵鸟啼声使她顿时忘了刚才的烦恼。她欣赏着林子里飞来串去的鸟儿加快脚步向前走，从村里远远的传来鸡鸣狗叫。

    狗叫声惊动了村里的人，他们知道来了生人，田里干活的停了下来，他们向路上看。屋里做事情的跑了出来，他们猜测着会有谁来。

    村里的人怕鬼子突然打过来，就是鬼子不来，他们也怕难民和败兵到山上来。他们向你要吃要喝，明着买你的，顺手拿你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人饿急了才会做强梁。这些人也是走投无路了。可是这么多的人想帮助他们也帮不过来。

    村里的人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向着山下的路上看。一位媳妇最先看见了，她好奇的说：“怎么是一个女人，穿的挺洋气。这是谁呢。”

    兰英姑娘一眼认出了王明明，她惊喜的向村里人喊：“你们知道是谁来了吗。是她，是王明明大姐。”

    她满脸堆笑的向王明明跑去。她边跑边喊：“哎呀，是王明明大姐来了，你快一年没有来了。”

    王明明快步迎上前拉着她的手说：“兰英姑娘几天没有见你长得快赶上我了。瞧你长得这水淋淋的模样，真讨人喜。”

    兰英姑娘说：“姐姐，看你穿得这么洋气，真像个洋娃娃。我好羡慕你啊。”几条对着王明明狂叫的狗儿到一边去了。

    王明明和兰英姑娘手拉手的走到村里，村里的老人和媳妇围了上来，他们兴高采烈的夸她长得好，穿的衣服漂亮。

    王明明说：“你们老人不显得老，孩子长得白胖胖。山里的水养人。看你们这么欢乐我真羡慕。这里可是世外桃源啊。”

    兰英姑娘问她：“姐姐，这兵荒马乱的你是怎么来的，今天王大伯特地从山下来打招呼说鬼子进了城到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