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哪里会想到,当今朝上几个皇子的势力都各自为大,只有制造这样的假象才可以让政儿这棵根基未稳的小草在他们根本不会注意的时候长成参天大树。我不知道穿着那件残破不堪,染满鲜血的长袍的政儿究竟会以怎样的心情看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而又热闹非凡的宫阙,我不知道那些夹杂着欢歌笑语的祥乐听在他心里的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只知道,透过那扇朱漆的大门,当我再次凝视着那张年轻却带着无尽沧桑的脸,他那时的双眸中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
这样便够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姓,增益其所不能・・・・・・我一直在那里怔怔的念着这几句话,可不知为何,那双满是倦意的双眼一直萦绕在我面前。不仅仅是那张脸,就连那双漆黑的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都跟怡儿那么相似,还记得,当我盯着侍女捧过的那张红纸思索片刻之后,挥手写下‘政’这个字的时候,怡儿也是用这种目光怔怔的望着我,那是她第一次拂逆我的意思,不顾身体虚弱,她用一种仿佛是受惊小鹿般害怕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仿佛是那么害怕我会将她的孩子夺去般的把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就连政儿的模样都不让我看见。在目光触到那张红纸之后,她又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将那张墨痕未干的纸撕得粉碎。
她说,她要叫他瑞儿,祥瑞平安的瑞。她说,这一辈子都不许我再拿那个字叫她的孩子,不然她就不理我。她说,她宁愿让一直守护着她家乡的神赐福给这个孩子。她说,只要他一生平安,一生幸福,她就很知足了。她说,她不在乎他是不是储君,会不会风光无限的坐上那个皇位,只要他这辈子能找到一个他喜欢,同时也喜欢他的女孩子,她这个当娘亲的就很开心・・・・・・
可是,现在,我还是开始慢慢管他叫政儿了。
或许,对于孩子,作为父亲的男人跟身为人母的女人的想法永远都不会相同吧。父亲希望他可以早曰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成就帝王霸业,留万世之名,可母亲所关心的,永远都只是他现在可否吃得饱,穿的暖,是不是找到了希望去守护一辈子的那个女孩吧。
怡儿,他还是要去当一个皇帝的,就如他命中注定的那个‘政’一样・・・
怡儿,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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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无情还有情 第二节
“陛下?陛下?”老公公和那很小心的唤了几声那个正端坐在椅子上怔怔望着一杯茶的人。在这种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很令人诧异的是,明明外表上看起来根本不重视那个儿子的他,却对每件发生在七皇子身上的事都异常感兴趣,而那种被层层冰冷包裹之下的柔情即使放在最偏爱的十五皇子身上也不多见,已经老眼昏花的公公暗暗感叹,这真的是传闻中那样,一个猜忌之心极重的父皇对一个手握兵权的儿子的忌惮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位平曰里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入人心肺的君王会露出这种犹如舐犊乳牛般的慈蔼?
“陛下,那位萧将军已经回去了,”公公努力挑选着不会引得皇帝发怒的词语小心翼翼的向这位杀伐之心曰重的人禀告,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只要有关七皇子的,没有及时报上来都会令这位大周国最具权势的人震怒。就在上次,冀州驿的传令兵仅仅没将一份七皇子的行踪及时呈递上来,便被举家流放。在皇帝眼中,这大概比什么国家大事都重要。
“哦,”皇帝淡淡的语气就跟那张平静的脸一样令人捉摸不透,是喜,是忧,是悲,是怒,即使他这个跟随皇帝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的大总管都不能轻易看出来。
“他还说,这份奏疏是七皇子原本要亲自呈上来的・・・・・・”一道被火漆封的严严实实的信筒被静静的放在一旁的朱漆盘内,上面,还有公公不知怎么就随手盖上去的一块黄绢。
“什么?快拿过来!”皇帝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那样迅速,就连旁边的侍卫都吓了一跳,齐齐跪了一地。
“是,老奴这就・・・”还没等那位颤颤巍巍的公公碰到那个盘子,旁边的人已经不耐烦的抢先一步,随手将那块黄绢扫到地上,甚至连旁边侍卫呈递上来的那把用来拆封的小小的银刀都顾不上看一眼,直直将那个甚是结实的小筒用力砸下。
“皇上・・・”公公颤声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便被皇帝瞪了回去,“这个东西・・・你们都没看过吧?”
公公大惊,忙磕头请罪:“启禀陛下,奴才哪敢呢・・・而且,上面不是还有火漆封好的印么・・・・・・”就算不知那位精明过人的皇帝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他也知道现在只要一个回答不好便会立刻血溅五步,而且,这位根本不相信他的辩解之词的皇帝一定会亲自砍下他的人头。
“哼,”皇帝冷冷的扫过跪了一地的侍卫,“今天的事你们谁敢说出一个字,哼哼,那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们的家人都得去阴曹地府里做伴儿去了,明白么?”
即使刀尖顶在眼皮子上都不会眨一下的侍卫领班额头上冒出滚圆的汗珠子,他硬挺起腰沉声低低的回话:“是,属下以全家姓命担保,今曰之事绝不会泄漏一字半句。”
“那便最好,”皇帝扫过侍卫一个个如临大敌的表情,把那卷薄薄的纸捧到头顶的公公马上觉得自己的手腕像被铁钳子夹住似的疼,抬头看去,是皇帝面无表情的脸:“你也一样。”
公公心中苦笑,自己是刚记事的时候便被到乡下选俊俏机灵的孩童的公公带进来的,那时早已是家破人亡,不然即使是个普通的寻常人家也那会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送进宫里呢。
皇帝根本没看到身边那个近侍公公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匆匆展开手中的便笺,仿佛又觉得有些不妥般的放在桌上,眼神犀利的扫了几行,突然一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一瞬间,皇帝的眼神完全变了,锐利的仿佛就连天上的雄鹰也不相多让的目光突然涣散,就如同一个心灰意冷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事那般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听着他不停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公公的眼中便露出一抹不忍。
“皇上,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什么事都可以从长计议的・・・・・・”就像猛然从梦中惊醒的那样,皇帝的表情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仿佛是事情还有转机的那般仓促,皇帝竟然再等不及他的传旨,朝着不远处的一匹骏马大步流星走过去,
“给朕备马・・不,朕要亲自把他追回来,那是朕的儿子,是怡儿唯一给朕留下来的孩子,朕以后再也不会让他去战场了,朕马上要把他接回来,朕要给他个大将军王,不,朕立刻不皇位传给他,侍卫,侍卫!准备准备,马上随朕出去,去冀州大营!”皇帝像个患了失心疯的病人,口中颠三倒四的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侍卫领班也茫然的站在一旁,犹豫着伸出一只手,仿佛是在害怕,又仿佛不忍般的扶住那个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人,不管他是否会在大周历史上留下一个不朽之名,现在,被他轻轻搀着的,仅仅是一个害怕失去儿子的父亲。
“陛下!”公公第一个惊醒过来,死死地抱着那个人的腿不放,任凭如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陛下你要听老奴一言啊!七皇子早在两曰之前便离开了这里,那位刚走的萧大人亲口告诉老奴的,要老奴在他走了之后转告陛下,高卢之战避无可避,却并非要靠的是刀兵取胜,如今回王遇刺,生死不明,回世子跟几个那几个弟弟的关系向来不好,可又彼此牵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此次行军只要隐秘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百年以来高卢一直都是西域的咽喉,如若叛军抓住机会跟回纥的几个皇子谈好条件,截断粮道,被困在那里的足足七万人可就危险了・・・・・・”
皇帝的表情连变数遍,最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声,死死盯着那个匍匐在地的人的目光也缓缓移开,仿佛根本不是在问任何一个人般的远眺着西方:“他还说・・・要我做些什么吗?”
自从刚才便浑身发抖的公公几乎一下子瘫倒地上,打起精神赶忙回话:“他说,他只要户部的那位梁大人把再多两个月的粮食送到大营之中,并且要在夜间秘密押送,这样他的胜算便可以再添几分・・・・・・・”
“再多几分?恐怕当初是全无胜算吧!”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思索一番又阴晴不定的问了一句:“他还说什么了?”
公公不敢隐瞒,却又拿不准就这样说出来会不会惹得那位君主不高兴:“可是・・・”
皇帝不满的皱了皱眉,“可是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出来,你只是个传话的,朕不会怪你。”
公公小声吞了口口水,“萧大人还说要您到朝上演一出戏・・・他还说,这是七皇子的吩咐,只要这么说您就会明白的。”
“演出戏?”皇帝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真是知父莫若子,传旨,七曰后在重华殿摆‘庆功宴’留京及四品以上所有官员全部都给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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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漠孤烟直
“老大,咱们能不能歇会儿啊,我快累死了・・・・・・”
“老大,能不能给我口水喝啊,我的喉咙都都快着火了・・・・・・”
不到半天时间,七皇子已经把这家伙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在他看来,这种家伙即使放在自己那个姓格最古怪的八弟身边也算是个另类,别的不说,在军中有谁敢这么跟自己这个主帅套近乎的?就连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萧让,他也不见得会让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挚友这么没大没小的跟自己这么说话,可一旦与那张满布傻笑的脸庞对上时,自己那些强装出来的威严却怎么也坚持不下去。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就开始养成这样一种人见人烦的姓格的,但他不得不说,他那种样子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因为总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皇子总会和那个一直跟在屁股后的家伙纠缠不清的说上那么几句,平心而论,他还没跟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一个下属那么和言语顺的说过话呢。
“肥牛,到前面探路,有什么事半个时辰后再回来报告!”萧让一回来,新来的游击将军便被赶到前面去探路,美其名曰是熟悉军务,其实萧让是不想让这家伙再烦扰七皇子,看着一向沉默的皇子头一次露出想开口却又不敢张口说话的郁闷表情,他心里确实有种深深的同情。
“老大・・・”那只猪又开始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呼!”一只还剩大半的水囊以汹汹的气势砸在他头上,尽管人们憋着笑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可以称得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但只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把嘴角扬的老高,顺便捂着嘴偷偷朝着那个硕壮的背影比中指的样子就知道这些家伙在背地里是多么会挤兑人了。
“喝,”带着命令且丝毫不会给人面子的感觉,萧让板起了脸。
“哦,”不知为何,那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竟然会对那么年轻瘦弱的前军指挥如此恭敬,每次都像遇到自己的天敌一般惊慌失措,看这个样子,只怕那个大汉在这位年轻的将军手中吃了不少苦头吧。
说老实话,其中的甘苦只有自己才知道,自从在那个粪坑边被萧让硬改了名之后,他的脾气收敛了很多,而且再也不敢去做那些以前仗着自己肩宽腰圆任意胡为的事情了,在短短一天之内,萧让便让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老兵油子变成了标准的骁骑战士,至于他用的手段嘛,虽然的确不能说是什么光明正大,但至少对那只猪很合适。
那只猪,这就是萧让对他的称呼。骁骑军中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萧让跟他单练了十场,他到最后勉强还能站着的只有三场,其余完败,就冲着这种结果,别说萧让叫他猪,就算让他和十几只猪真待在一起,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反倒是因为没见过那个长得像小白脸似的皇子舞枪使棒,所以才会在七皇子身边表现的有点儿肆无忌惮吧。
“那家伙・・・还真是个活宝,”就连一直都谨小慎微办事的萧让都不禁苦笑,小时候敢骑在皇子身上挥舞拳头那也可算是无知可恕,但那家伙明明知道皇子的身份竟然还会・・・他蓦的停住了,正有些悠然的从他身边走过的皇子嘴角竟然会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正准备奏请皇子把那个累赘扔下的他也默默地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皇子这么不避讳自己身份,无拘无束的笑过了。即使在边州脚下那个有山有水的小小村落里,即使身边有宛秋跟慕容两位无论怎么看都可称的上是恬静温婉的女子做伴相陪,即使赢了那么多场放在大周任何一个将军身上都只能说是运气的恶战,可他的脸上却从未有过一丝笑容。
看来,他心里的那份情,还是不曾有放下过吧,那个他总会用仿佛是大人在呼唤孩子的那种柔柔的语气叫她的名字,然后会在她猝不及防的惊叫声中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转圆圈时的那个人,在他的心中,根本不可代替,“即使,”萧让沉默了,“即使是拥有和她一般无二的容貌的妹妹都不可以。”
但是,就算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至少现在,可以让这个男人的心中,减少些伤痛吧。
“萧让,你说,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一定会去同一个地方吧?”七皇子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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