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杰西是雨果的一部分，但又是截然不同的一个独立个体。

    杰西的家庭更像是雨果穿越前后两个家庭的集合体，没有那么多波澜，却也没有那么简单，杰西的父母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婚，和平分手，这让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但现在彼此都还是会保持联络，家庭对于杰西来说是特别的，美好的回忆还是占据大部分，但却让他对爱情产生了质疑。

    杰西是随性的、自由的，他没有明确的目标，也许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雨果却不一样，摇滚一直都是他的梦想，他就像是愚蠢的伊卡洛斯一般，孜孜不倦地朝着太阳狂奔，哪怕一辈子他都无法接近太阳、又或者接近太阳之后就会化成灰烬，他也依旧不放弃地一路狂奔着。所以，雨果是迷茫的，但他却不会迷失方向。

    杰西对哲学感兴趣、对文学感兴趣，但雨果却对心理有更多的爱好。杰西会莽撞地和陌生女人搭讪，仅仅交谈过十几分钟，就大胆地邀请对方一起在维也纳下车，但这却是雨果不会做的。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物，应该如何呈现出来呢？

    也许，他应该穿着一件随意的t恤搭配牛仔裤，很有可能t恤还有些磨损了，然后手里拿着一件格子衬衫或者工装外套，他就背着一个行囊，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就这样行走四方；也许，他留着没有修剪的胡子，显得有些邋遢随性，一头凌乱的头发也没有认真打理；也许，他说话时，眼睛都是闪烁着真诚的光芒，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也许，他在倾听别人说话时总是直勾勾地看着对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投入和专注；也许，他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迷茫或者脆弱，眼神的虚无和空洞之中夹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

    其实杰西这样一个人物，更多应该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他的观点、他的思想、他的灵魂才是他最具魅力的部分，虽然他有一张俊朗的面容，这使得赛琳娜在第一时间就愿意和他交谈，但他真正吸引了赛琳娜的，还是皮囊之下的那个灵魂。

    所以，雨果在表演过程中，显然不应该过多注意细节，也不应该过多思考演技，而是应该完全吃透台词所折射的思想光芒，用他的方式将这个观点表达出来，角色就自然塑造起来了。

    这也是饰演这种平凡角色最困难的部分，也许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你在用力，但事实上，你已经全身心投入角色了。

    雨果清楚地记得，无论是朱迪-丹奇在“菲洛梅娜”里的那双眼睛，即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头，那千言万语都可以在眉宇之间感受得到；还是布鲁斯-邓恩在“内布拉斯加”里倔强的背影，寂寥、苍凉却始终不愿意放弃的身影，再加上那含糊不清的话语，父亲的形象就这样勾勒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画面，许多观众都会纳闷：你是在演戏吗？但事实上，演员就已经把“戏”呈现了出来，那种细腻的雕刻几乎需要耗费演员所有的能量，因为他必须和角色完整地融合在一起。

    雨果决定放手一搏，丢开拐杖，用自己的方式来演绎这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杰西。

    “我记得童年……就像是一段魔幻时光，”杰西坐在椅子上，认真地说到，彷佛伴随着话语，他就回到了童年的岁月一般，眼神充满了深邃，“真的。”杰西低语了一句，加强自己的确定，然后他把视线从赛琳娜身上移开，看向了窗外的远方，看着那不断后退的景色，他慢慢地说到，“记得我妈妈第一次跟我说到死亡，我的曾瞩目去世，我们全家去佛罗里达州奔丧，当时我才三岁――或者三岁半……”

    杰西回忆的话语并不是十分连贯，他正在伴随着自己的回忆一点一点把当时的情形勾勒出来，“总之，我在后院玩耍时，然后姐姐教我怎么拿浇花的水管……”杰西放慢了语速，认真地看着赛琳娜，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做起了手势，就好像手中真的有一支水管一般，“就是像这样捏着……”

    杰西顿了顿，就好像在等待水管喷水出来一般，然后他微微挑起眉毛，兴奋地对赛琳娜说到，“喷出的水雾会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彩虹，”他还用右手描绘出彩虹的模样来，嘴角那干净的笑容就这样勾勒了起来，然后他兴奋地扭动着身体，晃动着双手，就好像此时他就是三岁的孩子，正在用水管制造彩虹一般，“于是我就这样做，”他不断摇晃着双手，但却突然停顿了下来，笑容就在嘴边留住了一抹阳光，“这时，透过水雾……我，看到了曾祖母。”

    说到这里，杰西重新看向了赛琳娜，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悲伤，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像个孩子一般单纯的开心着欢乐着，“她就站在那儿，冲着我微笑，”然后笑容就从心底朝眼眸里涌起，宛若春天的花朵一般傲然绽放，这孩子般的笑容是如此单纯如此干净，彷佛刹那间就照亮了天空一般，让所有观者都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我愣在那很长时间，并且看着她，最终，我松开了喷嘴，你知道？”

    杰西的双手也伴随着声音一起松开，他脸上的笑容也消褪了下去，“然后扔下水管，她，就这样消失了……”随后，他说话的速度又快了起来，真正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的部分只是无关紧要的一般，“于是我跑回屋里告诉父母，他们让我坐下，然后训斥了我一顿，人死了之后你绝不可能再看到他们，那只是我的幻觉……”他脸上还带着那不耐烦的无语表情，清楚表达着他对于这番话真实的情感。

    快速说完之后，他的语气又变得情况起来，笑容也再次展现，“但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并且为之高兴，我以后绝不会再看到类似的情景，但我不知道，那让我有点明白世事都是那么无法解释的，包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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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7章 细腻迷人

    雨果感觉这样的表演很轻松，不是说演技轻松，而是浑身都很放松，他没有刻意去注意情绪的表达、肢体的塑造之类的，他只是将杰西整个人都代入自己，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杰西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然后一切都行云流水般呈现了出来，感觉所有细节、所有语言都是水到渠成，无需刻意斟酌，只是单纯地表演，这种自如的感觉很是惬意，让整个表演过程都变得很愉快。

    这种表演很特别，就好像……好像是光着脚丫子在绿荫草地里撒欢一般，他所有的表演、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细节都信手拈来，无需思考，只是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并且让人感觉，这就是原本应该出现的表演。

    不同于以前的情况，这也是雨果第一次能够享受表演这件事。在以往的演戏经历中，其实表演是十分消耗体力的，不是说不享受，而是没有办法享受，雨果的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角色之上，全身心都投入到表演中，所以很难去感受表演所带来的惬意和快。感，更多是在表演之后感受到成就感。

    但是“日出之前”和“低俗小说”都一样，那种自由、随性的释放让雨果可以感受到表演过程中的轻松惬意。

    难怪看那些老戏骨们表演时，彷佛举重若轻，根本不需要太过费力，举手投足都是戏，观看梅丽尔-斯特里普的表演这种感觉最为明显，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姿态都可以看出人物的个性，而她演绎起来却毫不费力，那种游刃有余却又乐在其中的感觉完全就是另外一种境界。

    通过“低俗小说”和“日出之前”的这两次表演经历，雨果隐隐约约地触摸到了这种感觉，以自己的理解来带动角色、以自己的个性为角色注入活力、以自己的特色来演绎角色，让“演员”这个个体成为不可取代的存在。果然演技是需要不断进步的，而雨果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雨果细细地品味着刚才那一场表演的感觉，看似轻松，却让雨果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全新体验。然后雨果这才注意到了查理兹的沉默，按道理查理兹应该继续接台词的，但她却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雨果不由挑了挑眉，一脸的兴致勃勃，“怎么了？刚才的表演不对吗？”查理兹作为旁观者、作为对手戏演员，她可以看到雨果感受不到的角度，彼此的交流可以增进表演的深度和广度。

    这是杰西，不是雨果。查理兹可以明显感觉到不同。

    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如同晨曦般跳跃的活力和童真，那薄薄唇瓣边上漾着宛若涟漪一般的清澈和波光，这比平时的雨果更加不羁、更加随性、更加惬意，那种举手投足的自由就好像是天空之中轻轻掠过的风声一般，伸手可以感受到风的吹拂，但握紧拳头却只是一片空。这是杰西，不是雨果。

    这让查理兹感觉很是神奇，她亲眼见证了雨果将自己和角色之间细微的区别呈现出来，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语，就将角色的形象跃然于纸上。虽然此时雨果没有说台词，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但这一双眼睛就已经表达了一切。这才是真正的演技。

    查理兹有些紧张和拘谨，这样的情况超出了她的预期。

    查理兹和雨果正在彩排台词，从最开始只是简单的念台词，到进入角色，查理兹轻而易举就被雨果代入了情境之中，甚至于她还没有察觉到，整个场景就已经在雨果的主导下勾勒了出来。

    而此时查理兹也还没有构思好赛琳娜这个角色应该如何展现，但在雨果的台词带动之下，她很容易就进入了状态，台词就自然而然从嘴边说出去，整个情绪一下就被带动起来。

    但是查理兹却知道，她的表演太过青涩、太过简单，甚至可以说太过粗浅，根本没有办法将赛琳娜的形象塑造起来，更不要说展现赛琳娜的魅力了。特别是和雨果对比的情况下。

    必须承认的是，雨果是一名杰出的演员，他对于角色的领悟、对于演技的掌控、对于细节的雕琢，丝毫感受不到痕迹，就已经勾勒了出来。风趣迷人、纯真阳光的杰西，在雨果的演绎下显得魅力十足，迷人的眼神足以让人融化，而这仅仅只是彩排而已，还没有进入正式的拍摄。

    查理兹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以前她都只是旁观者，她是作为一个欣赏者去感受雨果表演的力量，然后赞叹不已；现在她却是雨果对手戏的演员，她可以感受到雨果的细腻和随性，这让她的青涩和慌乱越发明显起来，使得她显得底气不足。没有办法，此时的雨果在她眼中，根本不像是普通朋友，也不像是朝夕相处的舍友，而是……而是拿到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小金人和戛纳电影节影帝的那位顶尖巨星。

    查理兹微微闪了闪眼睛，但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对方是雨果，是她愿意相信的朋友，所以她可以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没有，你的表演没有不对，只是，只是我紧张了，我找不到状态，我不知道赛琳娜应该如何演绎，我不知道我和赛琳娜的区别，我不知道在你面前应该如何演戏。”

    查理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雨果，然后羞涩而无奈地笑了起来，“你的表演太出色了，让我有些慌张。此时我才感受到，你是一名演员……”

    “嘿，女孩，我是一名演员，你也是一名演员。”雨果打断了查理兹的话语，微笑地说到。此时他不是杰西了，而是雨果。

    雨果把剧本放在了桌子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看着查理兹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把剧本忘了，就好像……呃，我们在家里做演技练习时一样。”

    雨果知道，查理兹虽然学习演技前后也有一年多时间，但实战的机会屈指可数，第一次上阵肯定会紧张，就好像他当初见到阿尔-帕西诺一般。可事实上，查理兹的演技功底是很扎实的，他相信查理兹可以把赛琳娜这个角色演好，查理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调整去适应正式的表演环境。

    查理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睛看向了雨果，然后她就听雨果在那里开口说到，“所以，呃……维也纳怎么样？”

    “普通？”查理兹微微挑了挑眉，无奈地说到，“我们这两天都在旅馆里待着，这座城市怎么样我根本就不知道好不好。”

    “所以如果给你一天时间，你会想出去逛逛吗？还是说你愿意躺在旅馆里睡觉。”雨果引导地说到。

    查理兹咬着下唇微微点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许我会背着一个背包，在城市里随便走走，用脚步去丈量这个城市。”

    “哇哦，诗人的做法，难道你没有想过，以摄影师的身份或者是以……诗人的身份去拜访一座城市，然后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下自己对于一座城市的看法吗？”雨果那双眸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查理兹看着那双眸子，情绪也不由就雀跃起来，“有趣的想法……”她微微拖了拖尾音，“如果是我，我也许会选择拍立得来记录吧，你知道，可能就只是记录街边的鸽子，路边的流浪汉，地铁站的地铁票……我一直都觉得，这些细节的东西才是城市最真实的面貌，不是那些景点，不是那些为了商业为做出来的东西，也不是那些沉淀历史的角落，而是反映这座城市生活的东西。可能人们还搭乘着一个世纪以前搭建的地铁出行，这就是历史，但也是生活；可能人们路过欧洲最古老的教堂却不是为了去做礼拜，而是和朋友约了在这里碰头，这就是景点，但也是生活……”

    查理兹说着说着，也开始有些兴奋，嘴角的笑容就这样飞扬了起来，“比起那些人为塑造的东西，这些生活在城市的细节才让整个城市变得鲜活起来，就好像是活生生的一个……也许老人，也许是中年妇女，这才是城市最为美好的地方。”

    查理兹说完之后，就看向了雨果，想要从雨果的视线里看到认同。事实上，她也的确看到了认同，雨果那双闪烁着盈盈光芒的眸子就好像是清晨五点在嫩绿叶尖上垂坠的露珠，但是在这认同之后，还隐藏着一抹赞许，然后伴随着笑容绽放了开来。

    查理兹刹那间就愣住了，她突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雨果，却听雨果开口说到，“记住这样的感觉，记住！刚才你就做得很好，你是赛琳娜，而不是查理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