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不太平?”周小全敏锐的捕捉到这个信息。
马小刀点了点头,“自打契丹游骑袭击边境军堡之后,蓟州境内凭空多了许多行踪可疑之人,最近城中的军情处已经散出去不少人手,逮着了许多,正在严加拷问。初步可以断定,这些人都是契丹蛮子的眼线,他们混入蓟州,自然没安什么好心思。”他的语气仍旧是不经意的,仿佛这样的事情并不值得他担心。
“军情处?那是谁?”周小全疑惑的问,他发现他对很多事情的了解,实在是有限得很,之前在倒水沟,整日的生活便是习武、巡边,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吃饭睡觉,远离蓟州的地方,实则是也是封闭的地方。
正儿八经提及军情处,马小刀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扰扰头,哈哈笑着掩饰,“军情处么,你只需要知道他是军帅麾下一群很厉害的人就行了。”
“哦。”周小全应了一声,马小刀不愿多说,他也不好怎么问。他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一个普通的边军而已,而马小刀和马小刀背后的马怀远,对周小全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大人物身边,总有很多东西是小人物无法触及到的。
马小刀迟疑了一下,转而神色严肃的对周小全道:“不过有件事你却得牢牢谨记,千万不要去招惹军情处的人,若是碰到,远远绕道是最明智的选择。”说这话的时候,马小刀脸上明显闪过揪心的神色。
周小全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问:“为什么?”在他看来,既然是军帅麾下的人手,那就是自己人,对自己人,为何要如此逃避?
马小刀嘴角抽动,“因为,他们都他娘的太可怕了,你要是不想莫名其妙被教训,最好是记住我的话。”
周小全依言将这事认真记在心底,不过对马小刀对他说的话,有些地方他有异议,他道:“大军北上,我请求随军同行。”他没有提及钱的事情,也没有提及在府中享受的待遇,没有说一个谢字,可见他对这些事,并没有疑问。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些,然后默默下定决心,来日加倍偿还,这个时候,却是不需要提及,包括谢字,都显得苍白无力,而且虚无。
马小刀讶异道:“你伤势还未稳定,随军风险太大,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周小全看着马小刀,认真而坚定的说道:“马兄,请让我上战场,让我杀蛮子,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触及到周小全的眼神,马小刀规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心中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这样的眼神纯澈、固执、饱含期盼,让他不能拒绝。谁能拒绝一个满怀期望的赤子之心呢?
马小刀严肃的说道:“以你现在模样,随大军上了战场,你很有可能会死。”
周小全笑了笑,带有纯真之色的笑容没有任何畏惧,“我没上过私塾,却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
和参谋处商议完应对蓟州北境动乱之策后,李从璟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卢龙各项军政事务。在北上卢龙之前,李从璟从未有过处理政事的经验,包括在前世时,他都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但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再漫长的征途,再显赫的功绩,都有它的第一步。从第一次处理政事开始,李从璟面对这些东西,就没有丝毫恐惧。
如今两年过去,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他在处理政事上的能力已经得到很大提升,应对各项疑难杂症,都能应对的手到擒来。他不是典型的武将,不会除了治军打仗一窍不通,相比较而言,很多时候,文事比武事更需要才能,甚至更不能容许错误,也更加考验人。
好比烧菜,武事可比之于爆炒,而文事大抵类似于炖汤,需要在文火慢炖中掌握火候。很多适应沙场轰轰烈烈的人,并不能适应书桌的宁静枯燥,能动不能静,这样的人,或许在某一方面能有成就,但绝对不会成为掌控全局的人,更不会成为真正的上位者。
能动也能静,才是人杰。
处理政事是件需要耐心的事,李从璟深入其中,却已得乐趣。身在他这个位置,一笔一划,既能兴一方也能败一方,能叫高位者一夜变为平民,也能叫贫穷者一夜暴富,什么叫权势,这便是权势。
桃夭夭飘进屋子里来,将自己丢进座椅的时候,腾空将一本册子丢到李从璟桌前,她人落座的时候,册子也稳稳停在李从璟笔下,这个身手,不能不叫人敬佩,但用在这样的地方,难免让人哭笑不得。
李从璟抬起看了桃夭夭一眼,没等他开口,桃夭夭用手梳了一把长发,出声道:“最近契丹的探子活动日益猖獗,我们在蓟州抓了很多人,但颇有种割草之感,割了一波又长一波,竟然割不完。这是汇总的那些探子口中的情报,让我感到头痛的是,他们的供词竟然大相径庭,怎么都对不上。而且我敢肯定的是,在军情处的刑罚下,他们都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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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七十四 庙算正紧揣敌意 攻蜀有成扶州急 中
李从璟打开那本书册,细细查看其中的内容。果如桃夭夭所言,契丹探子的口供很不一样。例如说对雁南契丹军的数量,有人说是两万,而另外有人说是三万,并且口吻肯定。对于契丹军派他们前往蓟州的目的,有人说是为大战做准备,探听蓟州虚实,有人则说是了解蓟州屯田、粮仓所在,契丹预备发动精骑突袭。
这样的情报,有比没有更加头疼。
李从璟放下书册的时候,桃夭夭双手一摊,“怎么样,李大将军,这种情况,你怎么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从璟想了想,没有在蓟州探子的身上纠结,而是转问另外一个问题,“你放在契丹境内,尤其是西楼的眼线,最近情况如何,有没有被针对挖出来?”
桃夭夭笃定的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昨日接到情报,可以看出一切如常。”
李从璟脸色并不像桃夭夭那么轻松,他接着问了一个让桃夭夭恼火的问题,“军情处在契丹境内的活动,有没有可能被契丹尽数掌握了?”
“这不可能!”桃夭夭果断的否定,斜眼看着李从璟,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服气,“我们军情处行事周密而且隐蔽,不仅理念超前,而且军情处锐士个个身怀绝技,要说被契丹发现一些还有可能,怎么会出现行踪尽数被掌握的情况?这也太离谱了些!而且这还是在我们没有察觉的前提下,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李从璟沉吟着,半响才缓缓说道:“比之边军斥候,军情处在情报收集方面的重要性更加突出,尤其是深入敌境的这些人手,不仅是我们窥探契丹蛮子动静的眼睛,更是我们依仗的重要利器。一旦其在关键时候被契丹拔掉,已经习惯军情处锐士提供情报,作为大军谋划、行动依据的卢龙,必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桃夭夭坐直身子,胸脯挺得老高,严肃地说:“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
李从璟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觉得脊背有些发寒,所以拿出来提醒桃夭夭罢了。桃夭夭方才说得不错,军情处不仅形势理念出自李从璟,在这个时代属于先进的东西,而军情处的人手更是个个经过严格训练,他们可能会行动失利,但绝对不可能出现被契丹掌握行踪而不自知的情况。
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李从璟道:“蓟州的契丹探子继续抓,该拷问的东西还是要丝毫不放松的拷问,契丹探子虽然这回行事诡异了些,探子的口风不一,很明显是主事者故意如此为之。甚至是这些契丹探子被抓,都有可能是他们被被暴露了行踪。但对方如此行事,想来无非两种可能性。其一,欲借此乱我判断,让我们无法得知雁南、营州契丹军的真实意图;其二,欲盖弥彰,先用这些探子麻痹我等,让我等放松对这些探子的警惕,以备其在关键时候派出真正的探子,刺探他们想要的信息。”
桃夭夭听李从璟说完,冷静的分析其中的可能性,“若是第一种可能性,不难应对;若是第二种可能性,那这个契丹主事者,能接受契丹探子如此大规模的折损,心思也太可怕了些,而且也太毒辣了些。”
“这回的两国交战,数十万军队纵横沙场,最后的伤亡岂是千人、万人?便是几万、十万人的伤亡都有可能。为了后面这个更加庞大的数字,牺牲百十探子的性命,代价虽然不小,却也可以接受了。”李从璟道,“任何事情从来都是对比才凸显差距,才能更容易看清轻重。”
桃夭夭默然无言。
李从璟最后道:“大战之前,先死斥候,大军交锋,先比探子,要赢大战,先赢情报,这一直都是征战不可打破的法则。耶律阿保机是打大战的老手,经他的手,布置下的征战大棋,怎么都不会简单了,一时看不清棋局,也属正常。耗时持久的大战,走一步看一步,并没有什么不妥,步步为营就是了。传令下去,在契丹境内的军情处,在搜集情报的同时,要时刻主意隐蔽自己,同时,要格外注意甄别所获情报的真实性。耶律阿保机既然是大战老手,极有可能故布疑阵,让我们的探子,千辛万苦探到的却是假情报,那样一来,即便我们不落入他布置好的圈套,也会得不偿失。”
桃夭夭点点头,“知道了。”
……
蜀主王建,算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杰,他割据一方,筚路蓝缕,在中原烽火连天,梁晋争霸的时候,趁机建立蜀国,立下了偌大家业。但王建却不是个好命的,成为九五至尊没多久,便一命呜呼,保全、兴盛蜀国的重担,便落到了他的继承者,王衍的身上。
五代乱世似乎有个魔咒,雄主们的子嗣们大多不济事,他们老父亲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积攒下来的家业,往往很容易在他们手上被败坏,那锦绣千里的山河,最终也会沦为嫁妆,嫁给别家的儿郎。江山代有人才出,各有风骚,尤其是在这个礼崩乐坏、道德沦丧的年代,兵强马壮者皆可为天子,铁打的江山,却有流水一般的主人。
建立梁朝的朱温,何等英雄,虽然性格有缺陷,但不失为英主,奈何他的子嗣就差了太多,朱友贞跟李存勖交手多年,竟然让偏居一隅的李存勖日益壮大,开疆扩土,最终将中原也拱手相让。割据淮南的杨行密,那是曾让朱温吃瘪、不敢南下用兵的牛人,但他的儿子杨渥却被权臣朱温耍的团团转,眼看江山就要易手。
这是草莽英雄的悲哀,立业者或者雄才大略,能打下一片江山,但却敌不过后来者昏庸无能,要将江山断送。这也是无奈,与盛唐之前的那些底蕴深厚的门阀世家相比,在子嗣教育、培养人才这方面,草莽人物的确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对此,李从璟曾有过感慨:江山打得好,不如儿子生得好。那朱温、杨行密姑且不言,李克用虽然有些本事,也立下一些功业,但后半生基本都在吃瘪,要不然也不会临死时留给李存勖三个死敌。但这些艰难困苦,都敌不过李存勖才气逼人,他不仅硬生生将晋国从悬崖边拉了回来,最终更是成就了五代君主数一数二的大功业。
王衍接王建的班,继位好些年,不思子承父志,整顿社稷,问鼎中原,却被俗世繁华给迷了眼,整日纵情享乐,并且于此道成就不小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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