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时间仓促,马阔只和马如龙草草商量了伪虎和遗骸一事,马庆却并不知晓。往常马庆不过是个督刑队的队副,本也没资格进内城大帐议事。可此一时非彼一时,马庆已是新任的守城大将,乃是青江最举足轻重的六位肱骨之一。而他一心想的是替马阔解忧,毕竟自己熟悉乳虎林地理,又与林中的龟丘一族打过交道,至不济也能寻他们帮忙,实在没有不妥的地方。
帐下马如龙连忙出言制止:马大将修为卓绝,但年纪尚幼又不熟悉行伍,独领一军恐怕不妥。
马庆见三叔阻止,也闻出了点怪异的味道。原本自己新登大将之位,寸功未立,说什么三叔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反对自己领军。
马阔假意问道:如龙心中可有人选?
马如龙应道:李大将沉稳果决,可当此任。
以李武雄的性子,他绝不可能说出谦虚推辞之语。但他心里有芥蒂,不甘就这么被马家兄弟摆弄。他微微昂起头,侧过脖子,双手作揖。虽是行礼,却透出一股子的不屑与傲慢。他平静地说道:在下自当领命。却恐怕独木难支,希望能得马小将军的一臂之力。
这回马庆犹豫不答,低头偷偷瞄着上座的反应。
反倒是马如龙抢了一步,说道:在下附议。
马如龙既然同意,马家羽翼下的势力自不会再反对,军营之中一时再无异议。
马阔无话可说,当即宣唱军令:选五百精锐,点李武雄为校尉,马庆辅之。次日寅时拔营,潜伏乳虎林中三日,不得生炊烟,不得围溪水。以神臂弓为号令,鸣镝一响,驰援青江;鸣镝二响,斩首白马;鸣镝三响,避入林中。归城之后,众将士皆升一级,依军功着功曹另行褒赏。
守城之策终于尘埃落定。
走出营帐,马阔面色凝重,踱步高墙之上。马如龙对马阔解释到:家主,方才要安李武雄的心,让庆儿同去是最好的法子。而且有银袅随行,保他一人全身而退不算难事。
马阔心中不安却不是因为马庆,他说道:老三,我最近眼皮一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马如龙眉头扬起,说道:二哥,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你不是最不屑的吗,为何现在?
马阔说道:我做得越多,越觉得青江城不受你我的控制。我们似乎一直低估了什么。
马如龙或多或少有相似的感觉,只是两人已经竭尽人事,余下的事就只能静候事态变化。马家兄弟里老三最务实,对于玄妙的“天选”“命定”的说法向来敬而远之,既然不能左右他人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务稳固家族。
他硬着头皮说道:二哥,有一事我知道不当讲,但是不得不说。不论伪虎也好,杀人也罢,大嫂都是马家的大嫂,二哥您都得留下情面啊。
马阔说道:踏雪又跟你碎嘴了吧,这个老六越来越婆妈了.....放心吧如龙,马家的路才走多远,哪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出发时的本心。大嫂永远是马家的大嫂,马家也永远是最初的马家。
马阔背过手,眺望城下一片青葱绿地。曾经马氏六兄弟多少次在这片山丘、草原上驰骋,本以为对青江的每一寸土地都已了解透彻,却不知道多年后一人独自临高远眺,眼里似乎有了另一番景象。
接了镇守金印之后,马阔沉默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马如龙也越来越不敢打扰马阔思考。两人沉默地立在高楼良久,直至赵伯言到了两人身旁。
赵伯言脚步还未落定,马阔就转了过来,说道:伯言,你来了。
赵伯言低头应是。
马阔说:方才你说得很好。领兵出城一事,李将军还缺一个宿将协同节制行伍,我希望你能同去。
马阔又一招手,附在赵伯言耳边,低语道:李将军修为极高,如果林中有任何情况你们无法处理,记住,尽可以交由李将军应付,你只管领着部属往林中深处走,避过风险后再做打算。
马阔说话时,放在赵伯言肩膀上的手掌暗暗加了力道。赵伯言懂得马镇守的言下之意,沉默地退走了。
他走后,马如龙这才问道:五百将士为李武雄陪葬,这值得吗?
马阔说:伪虎比你想得要虚弱,化猫一族却比你想得要强。该担心这场战役的不是庆儿和那五百将士,而是青江城里的十万民众。
马如龙分不出马阔是在危言耸听,还是他真得有此顾虑。他只好小心的收起了自己的顾虑和态度,返回了军营调度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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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本命
青江城中,奉常府邸。
小唯终于等回了白有贵。
胖子都有些嗜睡,白有贵也不例外。今日丑时就出了门,天黑了才忙完,滴水未进。本来两个眼睛就不明显的,现在鼻梁上就像是长了四条眉毛。他蜷进一张大大的太师椅中,闭着眼睛几乎要睡着。
小唯展开油纸把桂花糕摆了出来。
白有贵伸了伸懒腰,表示说个话的精神还是有的。白有贵边吃边问:说吧说吧什么事情啊?诶哟,这个天气能有冻得这么好的桂花糕也不容易啊,瓶儿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
小唯把“相性”一事和桂花糕凝成的始末娓娓道来。
白有贵用手背擦了擦嘴,在放进最后一块桂花糕前抽空说道:看来你入了“知境”是确凿无疑的了。九岁,也不算太晚咯。
小唯挠了挠脑袋,感觉师兄一点都没在解决自己的问题,接着问道:师兄我是想知道为何李武雄说我有水火二相,还有还有,我既然入了修行,那我的本命之物到底是什么?
白有贵心不在焉,嘴巴却动的很勤快,咂巴咂巴嘴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吞了进去,说道:照理说“本命”是入修行的必需之物,也就是说,在你领悟修行的那一刻,本命之物应当就在眼前。
白有贵连吃了一打桂花糕,觉得糖放多了有些齁就咕咕咕灌了一大壶冷茶,连打了两个水嗝才缓过劲头来。小唯低头拼命回忆今天一早熬制桂花糕的情形,一脸痛苦地说道:师兄,那本命只能是桂花糕了。
白有贵看着空空的盘子,像被噎住一样,死命地抠自己的喉咙,然后哇的一声呕出一片稀汤,偶尔还夹杂几块未消化的碎块。已经入了夜,烛光昏黄,稀汤倒映着光显得格外.....壮观。
师兄弟两人对脸一蹲,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白有贵弱弱地说:你看,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啦,如果我们拿个葫芦把这一滩装起来。你的本命就成了桂花汤,你看怎么样?往后碰见仇敌,大叫一声看本命把发霉的桂花汤往他脸上一泼,立刻毁他容,封他鼻。
小唯觉得白有贵已经精神错乱,根本不清楚他是在讲真的还是开玩笑。
白有贵不死心,说道:师兄怎么会害你呢,你看你看你看,这里还有一点没消化完呢,淬炼一下手说不定很厉害哦!
白富贵捋起袖子,伸出两根手指在稀汤之中搅了搅,夹出最大的一块不明物体。心里暗念,幸亏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不然到底吐出什么来还不知道呢。不明物体已是流体,被手指一夹,软趴趴地黏在了白富贵圆圆的手指上。
白富贵把手指凑近小唯的面前,刻意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看你看你看,这么大一块呢。
其实白富贵还想说,这一小团携带方便塞进鼻孔之中还能掩藏踪迹,让敌人找不出自己的本命在哪。但他毕竟还没疯,只是惭愧而已。
小唯鼻子里嗅到一阵刺鼻的气味,哇的一声也呕吐了出来。他可不像白有贵,今天的三餐可一顿都没落下,吐出的东西五颜六色丰富得很。两摊物什混在一处,根本没法再区分。
白有贵大喜,说道:你看你看你看你看,小唯啊,这可是你把自己的本命给弄烂了啊,师兄这回想帮你都不行了。诶呀,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小唯肠胃一阵抽搐,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纯粹地反胃,咳了好一会才把气息喘匀。他想起白瓶儿前些时候的嗟叹,也无奈地说道:师兄,到底是我想错了还是这个修行本来就是这么......不讲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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