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禅一摆手,笑道:“你且讲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南方有一个池塘。池塘很大,莲蓬、蜉蝣、青草,应有尽有。池塘里面住着一群青蛙。每到仲夏之夜,那群青蛙就会到莲蓬上面玩耍。其中呢,有一只叫做‘大嗓门’的青蛙,总觉得自己要比别的青蛙聪明许多。”
陆柏莫名其妙地听着林寒的故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看左冷禅、丁勉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他便也耐着性子听下去。
“突然有一天,‘大嗓门’就想啊,为什么大家白天都不出去呢?白天多热闹啊,鲤鱼成群,瓢虫、蚜虫应有尽有!于是,‘大嗓门’决定第二天中午冒头。”
“呵呵,很有意思,然后呢?”左冷禅笑着问道。
林寒笑道:“第二天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空气都要燃烧起来。‘大嗓门’按照计划,刷地从水中蹦出来,一步就跳到最高的那一片荷叶上,畅快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越来越热,‘大嗓门’身上的水分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完全裸露在太阳底下。这下可不得了了,‘大嗓门’只觉得火烧火燎的难受,它终于害怕了,也知道其它青蛙为什么不白天出没了。”
丁勉叹道:“就和大部分人一样,总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这只叫做‘大嗓门’的青蛙也不外如是。”
“是啊,眼看着不行了,‘大嗓门’才知道后悔,好在它有着一双最强壮的后退。就在它准备跳回水里的时候,祸事来了,一个兜网从天而降,一把就将它网在里面,原来是一群孩童发现了它。”
“那么‘大嗓门’的命运如何呢?”左冷禅仿佛忘了鞑子寇边的事,反而沉浸在林寒的故事中。
“扑通,‘大嗓门’被扔进了一个大锅里!”
“呃!悲剧了?”陆柏也是笑出声来。
摇了摇头,林寒继续讲道:“那是一个不大的铁锅,那群孩子不知道,以‘大嗓门’远超寻常青蛙的弹跳能力,是完全能够逃出去的。”
“但是,‘大嗓门’并没有逃,反而畅快地在水中游着。”
“这是为什么?”陆柏也被吸引住心神,不解地问道,“为何不逃?”
“因为锅里面装的是冰凉的井水吧?”左冷禅笑道。
林寒连连点头:“师伯说得对,锅里面确实是装的井水,冰凉冰凉的。‘大嗓门’畅快地在水中游着,真是比夜晚还要舒服。它就想啊,幸好白天出来了,否则哪里能够遇到这样幸福的事情。所以,它觉得自己果然是最聪明的。”
“然后呢?”陆柏不由得笑了,“那只笨青蛙也太笨了。”
“是啊,它真是太笨了。后来,那群孩子弄来许多柴禾架在铁锅下,开始生火烧水。”
“啊!这下那只笨青蛙总要跳出来了吧?”陆柏摇头问道。
“没有,水温渐渐地升高,那股冰凉的畅快感退去,‘大嗓门’很不高兴,‘哇哇’地抗议,但是它并没有跳出来,因为这个温度还是比池塘里要凉快些。”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水温慢慢地升高,‘大嗓门’的皮肤越来越红,它觉得温度只是高了一点,可比之前在太阳下烘烤的时候强多了,它觉得还是勉强可以忍受的。”
“最后,‘大嗓门’死了,自始自终,它都以为它能够忍受仅仅是高了一点点的温度。”
林寒望着若有所思的三人,笑道:“故事讲完了,大家有什么看法?”
丁勉蹙着眉头问道:“大嗓门为何要去忍受呢?”
“是啊,它不知道水就要被烧开了么?”陆柏附和道。
林寒叹道:“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果它就那么逃回去,然后告诉其它的青蛙,它怎么还有脸面?况且,它一直以为,水温仅仅只是比上一刻高一点点,还是可以忍受的。甚至到最后,在开水中煮熟了,它都以为水温没有太阳光的温度高。”
“你的意思是,‘大嗓门’看不清局势,又顾及脸面,不会知难而退?”左冷禅问道,“如果我们五岳派上了战场,也会像那只青蛙一样,因为怕被嘲笑,战败也不后退,最后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林寒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温水煮蛙’。”
“这一次的战役,即使我们参加了,也不过是去刺杀敌方将领,可能会造成混乱,但是对于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林寒叹声道,“我们的官老爷们包括皇帝陛下,都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梦幻之中,却不知道国事早已**。他们太傲了,就像那只青蛙一样的傲。”
如果刺杀了‘努尔哈赤’就能够将鞑子拒之门外,哪怕再危险,他也会去做的,正所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但是,他更记得,死了一个‘努尔哈赤’,还有更加厉害的‘皇太极’,还有‘多尔衮’。励精图治的女真鞑子,可谓是人才辈出,比腐烂到根部的大明强太多了。
大明有谁?
除开一个还在埋头苦读渴望考取功名的袁崇焕之外,军中无人啊!
甚至在末期,连‘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吴三桂都能够担任山海关这等咽喉要塞的守将,可想而知大明军中已经凋零到了什么程度!
林寒无奈地说道:“傲而无能,那只青蛙做的蠢事,朝廷未必不会去做。不到绝望的时候,不丢了整个辽东,他们哪里会绝望?”
有一句话,林寒沉在心底没有说。恐怕就是丢了辽东全境,甚至只要山海关还在手里,即使是鞑子兵锋直指顺天府、威胁到了北京都城,官老爷们还是照样欺男霸女。
“局势已经这么危急了么?”左冷禅叹息着问道,他是枭雄,他比丁勉、陆柏两人看得更远,也更加明白林寒故事中所要表达的含义。
“左师兄,真的眼睁睁看着辽东全失么?”陆柏不甘地问道。
左冷禅摇了摇头,苦笑道:“就像小寒说的,现在的朝廷,已经陷入天朝上国的幻想之中而不可自拔,即使是指着皇帝的鼻子告诉他辽东要丢了,他也不会理会,反而会下一道‘满门抄斩’的圣旨。”
林寒点头道:“除非掌握了辽东全境的兵权,听调不听宣,或许还能保住部分城池与鞑子周旋。但是得罪了朝廷,没有后勤的支持,终究不会长久。”
“哎!”丁勉深深地叹息着,就像卖草鞋的刘备看见了城门上的皇榜,报国无门。
林寒沉声说道:“如今的朝廷,不知道鞑子骑兵的厉害,根本就不知道将面对怎样可怕的一个对手,远远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左冷禅苦笑道:“有心锦上添花遭人笑,唯有雪中送炭才是好!”
“行将饿死,才知窝头是个宝!”丁勉轻声附和道。
林寒叹道:“窝头救不了命,好歹能吊着。如果真的要出一份力,也只能等朝廷快要饿死的时候。”
沉默,一屋子的沉默。
许久之后,左冷禅抬起头来,疲惫地问道:“真的坐等辽东全失么?”
丁勉叹道:“江湖人惧怕我们五岳派,甚至将我们比作邪魔外道的也不少,谁能够想到我们会在这里为国事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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