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吊在城楼上面的怎么会是学仁长老?”

    慕容芷咦了一声,我看到她脸色如霜地喝来绯红衣质问,“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一件地向我禀报,最小的细节都不许遗漏……”

    我也无心听赤狐没有止境地讲述,捏了下慕容芷的手,“你梳一张妆再出去。我下去看看。”

    “小空你先了解完情况再下去,道场外人汹汹的气焰,还是静观其变――”

    “我是金丹,千万人我也不怕。至于情况,问问下面的人就知道了。”

    小芷是把心全贴在我身上而忘记我的实力,下面的人都是乌合之众,能奈何得了我?我倒是关心学仁的死。――城楼外的人明显升腾起对我的恶意,难道他们认为学仁的死是我这边造成的?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是我手下的灵兽违背我的命令,做出了什么祸事?还是蒋义山的军队擅自行动,对儒者们下手?

    咦,说到军队,他们似乎在鹿台内静观。

    我满身甲胄的蒋义山和他带来的五百兵卒自愿做我道场外的守卫,他们都驻扎在鹿台内部。

    我也不开鹿台下的城门,而是几步从近乎笔直的城墙上滑下去,顺手把学仁长老的尸体从城门的白绫取下,抱了下来。

    他的腹里和颈部各插了一把好刀。筑基境的生机强大,单是悬梁几天也死不了,这家伙是毫不犹豫地一心求死。

    “小王长老,这一个月我都不在道场,你是这里最明白道理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在几句话里给我讲清楚。”

    我起初想轻松地笑笑,放松下大家的气氛。但看着那群人要把我吞掉的表情,心情大坏,黑着脸沉声问王启泰。我的声音隐含狮子吼,围观的人不自觉地后退避开我。有些脆弱的家伙一个跌跤,把怀里藏着的兵刃都摔了出来。

    王启泰屹立不动,他应该感受到我没有释放出杀气和恶意,我听到他对我的传音入密:

    “这一个月你逼得太急,连下几道金牌要把触怒你的孩子处死。学仁要保他唯一的血裔,跪在鹿台下哀求了你半个月。你闭城不出,他心中大惧,就舍弃自身性命来求情。”

    他长叹了一口气,

    “唉。你这次是酷虐了一点。学仁长老待人素来好,乡亲们的愤恨都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啊!”

    我隐隐约约想起来,一个月前是有一伙恶少跑到我林苑来杀了我的九色鹿。我已经惩戒过他们了,这伙人还在兴风作浪吗?那个少年的名字叫什么?

    混蛋,我连他名字都记不起,还十八道金牌催他死呢,老子这个月都和自己的女人在一道。

    “素……素锦年。”我狠狠地敲了下自己脑袋,“小王长老,他躲在哪里?告诉我,我不送他金牌,我的拳头直接送他和他曾祖一道去黄泉路作伴!”

    我的眼睛如电扫过人群,混在人堆的一个单薄人影耗子般瑟缩了一下,要往更深处挤。我一步踏出,围着我的人被我的威压不由自主地分开,身服重孝的素锦年孤零零一人,面无血色地暴露在我眼前。

    “我记得自己说过,下次看到你,就是你死期。”

    我的一手向他伸出,要一下摘掉他脑袋。

    王启泰一臂挡在了我攻击的线路,护住素锦年。

    不愧是金丹儒者,有着至诚之道,能预判我的杀手。

    ――但也仅此而已。

    我的手透过王启泰的肩膀,立刻捅出一个透明窟窿来,他的嘴角因为剧痛抽搐了一下。

    稍微有点血溅到我的脸颊上,我一指信手抹去。

    人群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让开,不然我先杀了你。”我凝视着王启泰――你怎么搞不清状态呢!你身后的那个家伙在离间。我要把这个恶种子杀干净。

    “锦年这孩子是学仁用性命保的。小空,多杀无益。已死一人,何必再造杀孽?――你和小芷也曾是孩子啊。难道当时我兄长和老族长会因为你们的出身,而预防性地下杀手吗?――小孩子,是能改变自己的。这是我的信念。”

    过去一年多的事在我脑中闪回,我心里一阵柔软,把手从王启泰的手臂抽回,从纳戒取丹药为他敷上,温声说,

    “学仁长老要保那个孩子的意志比我要杀那个孩子的意志强,我为了你们,放过他。”

    素锦年的人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鹿台下的城楼轰的打开。蒋义山率领精甲明艳的兵卒霍地冲出,森冷的长枪和黑洞洞的火铳瞬间把其他心怀不满的人群压制。

    慕容芷一身正装从鹿台下的城门款款走出。

    “把乱民全部拘拿,收缴尽他们的兵器,一切听候管领大人发落。”

    “得令!”元限、言知礼齐声道。

    “真是英主之风,可惜偏生为女娃。”王启泰讥讽了一下。

    “小芷见过小王长老,前讨逆将军卒后你就一直在南岛石塔守丧,北岛的议事大厅也不去了。现在的讨逆将军兼属国管领大人要见你真难得很呐!”

    她笑了一下。

    “我们里面说去吧。把那些人先关一阵小黑屋,”我想了下,对蒋义山说,“到晚上放回去和家人团圆过中秋。”

    ――臣民犯下对自己的诸侯动刀子的罪行,这已经是我对他们最大的宽容和最轻的惩罚了。

    ……

    我把稍微养得壮实的九色小母鹿从花园里唤到道场的宴厅里,亲手为她喂了一颗青苹果。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是古乐府的诗句,古代你们儒门的圣贤就知道九色鹿是了不起的祥瑞,是仁慈和美好的象征。可是那群恶少对这样幼小可爱的灵兽都能下手,他们都是长眼睛的吧,这么流转着光辉的鹿难道都看不清楚吗?”

    我不想做长舌妇,但是一想到当天的场景,就气愤难平,

    “我是进猎场的规矩是没有讲清楚,但稍微有人心的人都知道不能杀死如此萌萌然的弱小生灵吧。我是海盗子,但我从小就知道不能那么做,只有罗刹国来的妖才从孕妇肚子里挖婴儿肉吃吧。素锦年这种儒门的子弟却比我污烂的多。”

    ――至于称我海盗子我也不打算做素锦年的罪名。本来我就觉得我是海盗我自豪,这种鄙视老子爹的家伙才真没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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