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握着可以的手慢慢脱落,掉在了床上,吃力地看着可以说:“狗吃了没用……”就闭上眼睛,断气了。
可以摇着她的身体,奶奶,奶奶地叫,哪怕奶奶能再多跟自己说一句话,却再也没能够叫醒奶奶。
奶奶出葬那天,除了腰鼓队的老太太,行乐和他奶奶,村长带了几个人来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可以爷爷来这里的时候是新居户,家里没有祖坟,于是戚奶奶被葬到了自家的一块地里,孤零零一个坟。上面写着“先妣魏氏玲儿墓”右边几个小字“嫡孙戚氏可以立”。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既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能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人是哭不出来,苦也是说不出来的吧。
一开始每次从学堂回来,可以还是会大声叫几声奶奶,发现没人回应,才一个人静静进屋。整个宅子只有可以一个人,似乎更大了,从大门到后院的路变得好远,本来伸手就能拿到的东西变得不再触手可及。床也没有以前舒适了,被子也变得不暖和,躺在上面,可以常常做噩梦,半夜惊醒,睁开眼睛看到周围黑乎乎一片。就算有月光从窗口,门缝洒进来,也是那样冰冷,沉静。
行乐的奶奶叫行乐跟可以说让可以跟他们去一起住,可以拒绝了,说还有很多田地,这么大的宅子和奶奶的坟要守着。也有很多人跟可以说要买家里的田地,可以统统拒绝了。随着时间推移,可以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堂叔经常会过看可以,他说:“你奶奶出葬的那天我也来了,只是站得很远,你奶奶不喜欢我。”
他很照顾可以,经常带一些吃的,用的来看可以。可以婉言拒绝了很多次,但是堂叔依旧坚持来。堂叔无妻无子,大概是把可以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了。村里的人看在眼里,都说堂叔是在打可以家田地的注意。可以心里清楚,堂叔不是这样的人,奶奶也并不是讨厌堂叔,只是心里有了爷爷之后,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一年后,堂叔死了,村里给他立了坟,在很远的一个山头。
奇迹的是,阿黄并没有死,奶奶走的当天晚上阿黄就跑回家里了,后面跟着枣糕。他摇着尾巴到处找可以,看到可以这个样子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可以抱着他一言不发,眼泪止不住地流。枣糕横趴在门口,看着外面,一直守到可以出来。
后来到村口,可以才看到阿黄在路边拉了很大一堆屎,里面有很多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才知道它上次那个样子估计是消化不良造成的便秘导致的。不知怎么的那颗玻璃球疏通了他的肠道,把留在肚子里的东西都拉了出来,就好了。
可以捡起还在屎堆里的珠子,舒了一口气,心情却异常沉重。
奶奶出葬那天,可以戴上了那颗爷爷给她,她一直都很宝贝的聘礼,想告诉她,聘礼没丢,一直在。
之后的日子,每天都感觉很长,但却又过得很快。马上到了每年一次的科举考试,这次可以参加不了,因为东西还没有学全,还没有十年寒窗很难考上的。第二年的科举才是他们奋斗的目标,学而优则仕,这是千年不变的准则。
能当上官又是奶奶一直的愿望,即使在临终前还念叨着,所以学堂里念书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好,通宵达旦,效仿古人悬梁刺股的人比比皆是。
与此同时学生的学习压力变得更大了,因为上一次科举考试的时候,很多考生因为“文字狱”惨遭毒手,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股“文字狱”的邪风是前年突然猛地刮起的,之前虽然一直有,但只是微风,没有来得那么强烈。听说那一年皇上龙颜大怒,为了“申我国法,正尔罡风”,把广西巡抚以“大逆罪”,斩绝了。还有很多官员,学士,因为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自己被杀了不说,还株连九族,连死掉的祖宗的坟还要刨开,把尸体挖出来再杀一遍。这股邪风的余威即使过了一年了依旧很凛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可以:“行乐,你想当官吗?”
行乐:“想啊,当官多好啊!难道你不想吗?”
可以:“我也不知道,但是当官当得好好的龙颜突然大怒就要死掉了。”
行乐:“死掉的都是佞官,不然皇上也不会大怒的。”
可以:“那考试的人还不是官就已经死掉了,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行乐:“不会的,他们肯定是写了不好的东西,皇上才会龙颜大怒的。”
可以:“那到底什么是该写的,什么是不该写的?”
行乐:“写皇上喜欢的。”
可以:“可我不知道我写的皇上喜不喜欢……要是他不喜欢,我就要死了……”
行乐:“你比我聪明,你写的皇上肯定喜欢,你肯定能上榜的!”
可以:“我们都考上了,一起当官,当好官。”
行乐:“恩,当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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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而回到家之后,除了行乐来自己家玩之外,可以就跟枣糕,阿黄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枣糕在一边吃草,可以端着饭,阿黄在一边看着,等可以跟他分享剩下的一半。睡觉的时候,阿黄躺在可以的床边,枣糕躺在门外。
两年的时光转瞬即逝,科举前夕,学堂统一为考生报了名。朝廷为了方便科举考试,把进京赶考改成了各地区统考,并直接作为考试的最终评定成绩。考试幸运地在本县举行,这可能跟县长很有能力有关。由本省巡抚带领数十名官员和上百名官兵督考,声势之好大,在该县前所未有。
可以带着阿黄和枣糕,来到了奶奶的坟前,可以上去把稀稀疏疏的几根杂草都拔干净。他站着没有说一句话,站了很久,然后转身跟阿黄枣糕离开了。这时候正好有一阵风吹过来,可以随风飘起的衣衫和头发,颇有浪人的味道。
科举考试当天,可以跟行乐结伴来到县里。因为枣糕走得慢,所以行乐骑着马陪着可以很早就出发了,一路上他们还拿着书进行最后的温习。
县里人山人海,全是来自全省各地的新面孔,书香的气味从来没有这么重,把各地的商人全部招来了。酒楼,客栈,妓院纷纷开业,生意兴隆,别人并不在乎他们考得怎么样,能不能上榜,只是知道这里面充满了商机。巡抚吃过的菜就变成名菜,巡抚住过的地方就变成名家,巡抚睡过的女人就变成了名妓。喧闹嘈杂的声音之中混杂着书香,饭香,酒香,胭脂香,各种香。
但是考场之内异常安静,谁要是发出声音,谁就会被因为扰乱考场秩序驱逐考场,并在未来三年剥夺其科举考试的资格。
总共有上百个考场,每个考场四十人,大概有近五千人参加考试。可以在跟行乐不是同一个考场,就在路口道别,分别去了自己的考场。
每个报名的考生都有一个自己的号码,写着第几个考场第几位,并且在考试前入座,逾时便视为迟到或是作弊,取消考试资格。可以是第三十三考场第二十位,正好位于考场的中间位置。
考场分两排,每排二十个位子,相邻均有白布隔离。里面有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上面配有一个砚台,里面有足够的墨水,笔自带。按照规定每个考生只能带笔进入考场,但是只要带跟考试无关的物品,监考的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很多人有各种怪癖,比如考试的时候喜欢喝酒,便能文性大发,喜欢吃饼充饥的,为了能真正选拔到人才,这些也都是允许的,只要没有发现作弊的行为。
可以坐定,等待命题。
考试开始了,这时一个人走到众人前面,大喊了一个字,“墙!”然后走开了。站在旁边的人点燃了一炷香,“考试开始!考试为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统一收卷。”
这时候考生都一头雾水,“墙”?“强”?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到底是哪个强,哪堵墙,这算什么考题。
可以也是一样,一瞬间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各种子,《诗经》,《孝经》,《道德经》各种经在脑子里翻滚,就是没有想到跟“墙”有关的东西。提笔欲写又放下,拿起又放下,执笔叹息毫无思绪,几次三番之后干脆把笔丢下了。
这时候考场正在进行着无硝烟的战争,有人当着正在考场转悠的监考员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往嘴里塞。这叫先发制人,在监考人员面前拿出的东西,被怀疑作弊的几率就会小很多。没吃几口,监考人员一走,就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是提前写好的小抄,马上塞进袖口中,暗自偷偷地看。
忽然,从角落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马上就有一个人被考官拖了出来,衣服敞开着,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肚子上也是。吃饼的人一看,一哆嗦,饼还叼在嘴里,纸条掉到了地上。这一动作逃不过监考人员的眼睛,马上发觉这个人似乎哪里不对劲。吃饼人冷汗兹兹地流,嘴还叼着饼,慢慢挪动着脚想把纸条踩住。
香已经烧了一半了,可以无奈之中又多了一点烦躁,只是怪自己无能,以前无所事事的时间太长了,搞得现在都无从下笔。就在别人都洋洋洒洒快写满一张纸的时候,可以对面的考生也依旧没有动笔。
可以远远看到他书案上摆着一堆米,心想真不愧是高手,考试的时间都过了一半了,只字未写却依旧淡定如水,纹丝不动,心无旁骛地研究着眼前的米。可以正想看仔细一点,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书案倒地的声音,之后就看到眼前一个人嘴里还叼着一块饼,被考官直接拎了出去。监考人员走到了对面看米的高手,双手背在身后,在一边踱了好久,估计他也没有猜透他到底在干嘛,就无趣地走开了。
眼看香越来越短,就要烧光了,关键的时候一个子都救不了自己,书这种东西,读到深处自然呆。可以抬起头看着天空,县里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味道,天上都灰蒙蒙感觉有一层烟雾笼罩着,大白天看不清太阳。他闭上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低头,奋笔疾书,很快写完了。放下笔抬头一看,对面的高手已经写了满满一张纸,不由感叹,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考试结束,可以怀着沉重的心情,看到了同样沉重的行乐。
“行乐,你考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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