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短发青衣的少年,挥舞着一把满身铁锈的姑且能被称之为剑的物事,一边走一边砍着沿途的青藤灌木,嘴上嘟囔着:鸡蛋鸭蛋大混蛋,我说不要走这条路,你偏说要走这条路,这下好了,没路了。我砍!我砍!

    奇怪奇怪,这少年孑然一人,不知这愤愤不平的话语又是对何人所言?莫不是个疯子?也是,不是疯子怕不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老山里来。

    “许晨你才是个疯子!路是老子砍出来的,你再喊我一声疯子,就换你来砍?”

    “说我没耐心?呸,鸡蛋鸭蛋大混蛋,是你欺负在欺负老子!老子不砍了,你来。”

    话音才落,这少年手中尚在砍伐的锈剑突兀地停在了半空,少年也是忽然间一动不动,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也怪,这少年一停下,当真山又静,风又柔了,湖水又开始淌了,似乎这少年就在这一瞬与这青山天地自然融为一体了。

    不过这消停也不过才眨两下眼的功夫,少年手中的剑又挥舞起来,只不过此刻挥舞的剑路,偏不似刚才那么毫无章法乱砍乱伐,倒是有模有样,劈刺砍挥都是游刃有余,一看便知是有一定功底的。

    这真是怪了,莫不是这少年无聊自己闹的?这世上也听闻有人能以左右互搏之术自我对攻,也听闻棋道高人能一人分饰两角,自己与自己下一盘惊世骇俗的棋局,但那些人无一不是修养得道的高人,这少年从里到外就是一个土里吧唧的乡下小子,你看他用的是锈剑,穿的是破鞋,但看他一脸的黑炭和焦黄的牙根,便知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小子,哪里会是那种有传说中本事的人物。只是这少年浓眉大眼,眼神清澈,倒算得上半个俊朗人。

    少年脸上也不复刚才的怒气冲冲,忽然间换了个人的样子,嘴角含着微笑,笑嗔道:“还说没耐心,整天鸡蛋鸭蛋大混蛋的,才不过砍了半个时辰,又将我唤出来做这苦力。这小子,真是个无赖啊。”

    言罢无奈摇了摇头,倒是又是一招一式地挥舞起来,小小的身子就在暖阳之下,以砍路为乐,疏忽转身挥剑,疏忽又半蹲斜刺,忽然半跃而劈,时而如流水,时而又如猛兽。原来少年此刻又不是刚才那般疯砍,而是在练剑呢。

    “你要是有我勤快,这套碧落剑恐怕也不会让我先学会了。”

    “我知道是你家传,但你要知道能者居之这四个字,既然是我学会了,自然是我的功劳。”

    “别动不动又鸡蛋鸭蛋的,我现在和你一体,你骂我不就是骂你自己?”

    “你也别怨我占了你身子,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更不想跟你共用一个身子,你以为我整天跟你个粗人呆在一起我不烦啊,我耳朵都起茧了!”

    “那是当然,总有一天我要跟你分身!不,是分家!别唠叨了,徐坤,你不如先修炼修炼碧落心法吧,免得哪一天我们真的分开了,你又打不过我。”

    咦,这少年竟有两个名字!原来这少年竟然是二人合为一人,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想这沧浪界中传说故事层出不穷,但这样出离世俗常识的事情,说出去恐怕也会引来惊世骇俗吧?但越是迥异之人,便越是有不尽的可能,沧浪界这片天空和这个浑身淌着谜一样的少年,恐怕将来都不会是简单的沧浪池中物吧。

    许晨,因穿越而生;徐盛,因穿越而亡。这生,也不是寻常的生,对许晨而言,这身体已是别人的身体,他是占了别人的地儿而活。这亡,也不是寻常的亡,对徐盛而言,这身体再不全由自己做主,跟亡了一半也没啥分别。

    自穿越以来,许晨自觉好笑,以往穿越者,皆是附身亡者身上,这样一切记忆行为,都是由自己说了算,用上世的话来说,那绝对是百分百控股啊。可偏偏自己穿越,却是依附于一个神智清明之人身上,弄得自己整天面对这个叫徐盛的苦主尴尬不已,离又离不得,占又占不得,当下对上世那些企业天天争个百分之五十一控股有了非常的感同身受!

    也难怪徐盛也是恼怒不已。三个月前,他还好好地走在自己的游历天下,寻找沧浪之水的路上,虽说名为游历,实则乞讨,但也总比如今这般自家身体不由自家做主的好。谁让自己贪心下到悬崖去捡那破烂金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货偏生将好大一锭金子丢在了悬崖下八尺高的小石台上,徐盛小小身板一时又勾不着,于是仗着学过三两招家传绝技,竟吃了雄心豹子胆孤身下到了底下是万丈悬崖的石台之上,谁知道金子刚到手,那石台久经风吹日晒,承受不住徐盛的身躯,塌了。于是徐盛便跌落了悬崖底。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呼唤,悠悠醒来发现身边又无他人,正疑惑之间,脑中又出现一个声音,当时真把自己吓了三魂离体七魄出窍,一番沟通之下才知道这个叫许晨的竟然乘着自己昏迷偷偷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那时刻,真的是惊得昏天暗地,又恨又怒,想要打他,那就是打自己,想要赶走又不得方法,换个别人,早就气得一佛升天了。这徐盛说来也是有点本事,愤怒之下竟然接受了事实,想来也是明白,冥冥中若不是许晨附身,怕自己的那缕没几斤几两重的魂魄就要消散在沧浪天地了。但他向来性子刚硬,明白过来由就以主人身份跟许晨约法三章,第一章是自己不放许晨出来,许晨便不得出来,第二章是两人现在第一件事,是满沧浪地去寻找分开两人的办法,第三章是不许对方偷听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小孩子,共用的一个脑袋,哪里还有什么想法心思是需要偷听偷看的,不过许晨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可惜那锭金子早就不知消失在何处了,徐盛没办法,只要重回沿途乞讨的日子,一路南下,一边寻找沧浪界鼎鼎大名的云宗所在,希望求云宗仙人施个法术解了两人之苦。

    对于乞讨,初始之时许晨是无法接受的,那种羞耻感源源不断地袭来,让感同身受的徐盛大骂许晨的“鸡蛋鸭蛋大混蛋”从一天十次飙升到一百五十次。

    到得后来,许晨知晓徐盛家传一套心法和一套剑法,唤作碧落心法和碧落剑法,于是二人一合计,由徐盛将碧落心法剑法教给许晨,每当要使钱时,便由许晨出面去表演剑术,学人家街头卖艺赚点小钱。徐盛一向来惫懒惯了,自家的绝技从来不认真学,又想到这卖艺赚的钱确实比乞讨来得多,而且又不用自己出力,只要一想养了个白赚钱的,兴奋不已,二话不说教起了许晨,这下教导倒是有模有样,真真像个先生教学生一般悉心无二,十几年来,对于徐盛来说也是破天荒第一遭这么认真做一件事了。

    二人(虽是一个身,姑且就说他二人吧)三个月来一路南下打听云宗的事,这一日正好行到了青山脚下,徐盛的惫懒毛病又犯了,根据约法三章,便将许晨唤了出来做这开山开路的苦力活了,因此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预知两人后事如何,且等在下先分清这沧浪之水清兮浊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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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神秘青珠

    且说许晨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快乐地开山劈路,因有徐盛作伴,一时也不觉得如何寂寞。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在这荒山野林一点都不害怕,吵吵闹闹一路行来,蓦然间竟也让他们翻过了一重山。不过青山十重,一重乃是外围所在,要贯穿整十重,还有不少路要开,这山中百年来与世无争的花花草草,不知道要有多少会遭殃咯。

    此刻,徐盛正在体内卧榻休息,一副慵懒样。

    许晨自然“看在”眼里,又不想他睡着,毕竟年纪尚小,真如孤身一人在此劈山,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害怕,于是就寻了些话聊上了。

    “徐盛,你说云宗真的能把我们两人分开么?”

    徐盛翻了个身,嘟囔道:“这山是云宗的山,这水是云宗的水,这云是云宗的云,这天下是云宗的天下,我想应该没有云宗办不到的事吧?”

    许晨笑道:“亏你懒散惯了,对云宗这般笃信。”

    徐盛白了无处不在的许晨一眼,“孤陋寡闻,云宗是沧浪界首屈一指的仙门,那里的仙人不但能够点石成金,据说还能够上天入地,我爹告诉我的!”

    许晨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嘲笑道:“恐怕点石成金才是你最笃信吧。”

    徐盛被许晨戳破了真相,一直扮成熟的小小嫩脸上不由地红了一下,然后又无赖道:“有种到时候你别学,以后吃饭别跟我要钱,你个鸡蛋鸭蛋大混蛋。”

    许晨只是摇了摇头,并不恼他,知道他就是这死不肯承认的性子。手上动作顿了一顿,忽然自言自语道:“能把我们分开自然是好的,我就是担心不知道是否能把我们两都完好无损地分开。”

    许晨的话,徐盛自然是听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年心性大概便是如此,烦恼的让它自去烦恼,别来烦着自己便是,既然想不通,不想不问便是,于是大喝道:“懒洋洋的,你没吃饱饭吧,跟姑娘一样软绵绵的!哎当心,碧落剑被你甩出去了,你用手开山啊!哎哎,当心点,你个鸡蛋鸭蛋大混蛋,可别伤了我的手,那是我的手!”

    许晨此刻只是想着自己的心思。

    三个月前,他还是名老师眼中优秀的中学生,爸妈眼中顶呱呱的儿子,谁知道三个月后,已成了一个无家可归卖艺为生的孤儿。

    三个月前,学校组织春游,作为班长的自己责无旁贷是领队,谁知道过马路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辆汽车,他情急之下推开了第一排的同学,自己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里。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把自己吓得够呛,眼前漆黑一片,就好像被关在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里,然后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动不了手脚。恐惧不断袭来,在黑暗中游荡了好久,才发现了徐盛。刚看到徐盛的时候,就如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徐盛安静地躺在这片黑暗里,但奇怪的是自己偏偏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样貌,他的衣着,甚至他鞋底里藏着的三个乌黑似乎发霉的铜板子。

    他没有死,自己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他的体温,于是拼命摇着徐盛的身体,一边摇一边喊他醒来,摇着摇着,这傻小子就醒来了,然后他就发现这个世界不再黑暗了,变得光亮了,他更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兴高采烈的许晨手舞足蹈,他又蹦又跳,撒了欢地跑,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因为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想手舞足蹈,他想又蹦又跳,可是这个身体不对劲,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以为自己是颈骨骨折了,瘫痪了,高位截肢了,要做一辈子植物人了,可谁知道脖子自己动了,他明显感觉到脖子扭动了,眼前的景色也随着脖子转动着,然后身体坐起来了,腿站起来了,他感觉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扭了几下腰,拉开了裤子看了看胯间的小弟弟,然后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把屁股撅了半天高,朝天放了一个雷声隆隆的响屁。

    好笑又慌乱之中听到一句“鸡蛋鸭蛋大混蛋”,于是他就清醒了,这是徐盛身体,而自己是在徐盛的身体里。

    亏得徐盛这傻小子没那么斤斤计较,不然不得整天跟许晨掐架要把他赶出去?有时候许晨也庆幸没有穿越到一个姑娘身上,如果那样的话,嘿,那酸爽,才够正宗。

    徐盛是有来头的,他祖传的碧落心法、碧落剑法和碧落剑,依徐盛的说法那是很有故事的,他常吹嘘,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时候如何如何出类拔萃笑傲风云,许晨听过笑笑。传到了徐盛这里,故事再如何惊天动地恐怕只能一笑置之了,因为剑是锈剑,人是懒人,你当这碧落剑法还真如辟邪剑谱一般,是欲练神功挥刀自宫的神奇剑谱么?

    不过这沧浪界,显然与上一世的世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上一世的文明是进化和科学,这一世的文明却是修仙与斗殴。三个月来,许晨大概也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沧浪界是一个很大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凡人是说不上来的,大概天有多大,这世界就有多大。沧浪界没有国家,没有政治,没有警察。上一世流传一句话叫做:“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但是在这个世界,道歉肯定是有用的,因为真的真的没有警察。小偷偷了东西,被人抓了之后把东西还了,道个欠一般就会被放走,民风自然纯朴,有点春秋战国时期那种以德服人,夜不闭户的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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