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寒吐了吐舌,见师父像是真动了火气,也不敢顶撞,讪讪地立在莫道身旁。然在心里却好奇难伏,瞧着那怪兽目光也不瞬。莫道却似乎甚畏那头谛听兽,一刻不愿稍留,当下拽起川寒手臂,施展轻功远离而去。忽忽少时便转入一处宽广辽阔之地。
恰恰与那地狱般的炎潭密室相反,此处上顶通天,容纳日月精华。石壁围绕,随处古木参天,瑶草奇花无数,更有修竹无边无垠。一派生机勃勃,景致美不胜收,真如仙域一般。
更为神奇的是,此仙境一般之地,方圆数十亩,当中竟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的庄严道观。
旁者另有琼楼小筑,有茅屋陋所,或聚或散。又有男女老少活动其间,少说也有好几百,与一般村落无异。只是这几百号人,俱都束发盘髻,顶戴南华巾,身着青兰道袍,脚登白布袜,踏地云鞋履,看去甚有离尘脱俗、飘飘欲仙之感。
川寒立在一栋全由巨龙竹所建筑的小楼前,已然瞧得口不能言,肢不可动,久久回不过神来。
莫道似乎气未消下,踹了他后股一脚,道:“愣着作甚?方才不是意得非常,连那白毛畜生你也不惧,这下怎就变得这般文静了?真有能耐的,就给为师争口气。”
川寒不解问道:“争啥气?”
“听着,你那老不死的师公,为人性情古怪……”
“老不死?这般毒咒,是以巴望着他能早些死,好任你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罢?何不设坛起法,对天祈示一番?符纸、公鸡什么的,我便叫孟婆给你准备,如何?”莫道话未说完,竹楼大门忽地打开,走出一名青年。
他背负着双手,除除走来,姿态温文而优雅,白衣胜雪,似个文士。然语气冷冷冰冰,不带情绪,眼厉如狼,神光炯炯。
莫道当即如被点了哑穴一般,生生咽下未说完的话,神情甚是尴尬古怪。
川寒亦是惊异非常:师父平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咋地一下子怂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莫非这人来头极大?
是师门的长老?不太可能,瞧这人年纪不过三十许间,端的还一身白净如玉、娇气非常,如香闺少女似的。
莫不是哪个长老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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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师公莫御云
这道上过场暗话,敢情是听那说书先生讲起过,正是“薛仁贵单骑勇擒高句丽神射手”里头的招牌亮子,他当时听得可是心血澎湃,甚感豪迈,故以牢牢记了下来。
此时依葫芦画瓢地借来一用,颇为不搭不靠。但又见他揎拳攘臂,胸挺首昂,马步一扎,俨然又有几分练家子的气势。
“寒儿不得无礼,他乃是你……”莫道急声喝道,然话没说完,便给青年瞪了一眼,制止他往下再说。
“我正有此意,该教训教训你个狂妄小子。”那青年朝川寒上下打量了一阵,冷冷说道。
川寒也并非鲁莽冲动,他是瞧得那青年油头粉面、弱不禁风的模样,料想以他一身牛力,要教训他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哥还不是手到擒来?是以他才肆无忌惮,挥拳就打。
他虽未习武,不懂一招半式,但这一拳当真虎虎生风,拳风凌厉非常。虽是故不以要人性命为前提,只用了五成力道,但如被轰中,少不免一番重伤之灾。
他端得自信非常,一拳正朝他恨极的门面砸了过去。
然而那青年看似压根没动手的意思,依然背负着双手,冷静地盯着他的拳头,动也未动。
对方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反倒使得川寒犹豫起来:堂堂大丈夫,岂能对一个毫无反抗之人痛下手脚?
然而这时欲要收手已然迟了,重拳已离俊脸不过一息之距。
就在川寒呼出“快躲”二字之时,怪事生发了——川寒只觉眼前白影蓦地一晃,那青年就如凭空消散了一般,一点迹象都没了,重拳只击向了面前虚空。
一拳打空,也未来得及惊异,川寒身子便晃了一晃,向前倒去。正是这时,只觉一阵飙风自脚下生起,劲道强之又强,当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刮得抛飞起来。
川寒瞬时人如纸鸢,已在半空。他头晕目眩,脑中骇得一片空白。
隐然间,又感到全身被忽忽拍了数十掌,但掌力绵绵,不疼不痒。须臾间又觉全身一转,头上脚下,落得稳定,呆呆地如经过了一番腾云驾雾。
只见那青年似是一直未动,仿佛那番并非他所为,对莫道说着:“杀龙阴邪算是抑下了,骨子不甚大好,却也勉强经受得住一番锻打。进来罢,我正好有要事与你讲。”说完回头朝川寒看了一眼,冷脸不改,随即便走入了竹楼之中。
川寒魂不守舍般呆立当地,似在判断方才那幕是醒是梦,懵得像块木头似的。莫道在他背后推了一把,道:“你师公不过伸量伸量你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罢了,用得着这般不济么?少给我丢脸了,走吧,记得少时给他道个不是,大丈夫能伸能屈,免得日后讨苦头吃。”
“师公?你是说那粉面小子是你……”川寒一听,当即怪叫起来。
莫道已是走前了一步,未等川寒呼出“师父”二字,便抓起他的襟领,往前拽去,沉声道:“你小子身痒了不是?再敢鬼叫些什么,便连我也保你不住。”
川寒日后回想今日所为,尽是悔恨不及,自骂当时愚蠢如驴。
原来那俊朗的“青年”不仅仅是他师公,而且与莫道还是父子关系,名莫御云,字云鹤,年一百四十三,正是昔年“寒亭三士”之首。父子二人,修习一种名为“龙鱼心经”的玄妙心法,驻颜抗老,甚有神妙,自然不可以凡人常态来衡量。
竹楼外头看来不算宏伟高大,但内有乾坤。三人前后而行,出前厅,过莲湖,绕回廊,莫御云走在前头白袍迎风鼓荡,百里川寒的一颗心,便如这袍服一般起伏不定,边走边思,自知闯祸。
正堂大门即在眼前,忽闻一阵琴音传来,歌声同起。琴韵铿锵有力,似有千军万马;歌声嘹亮,豪情奔放。
莫御云竟已心神汇聚,止步聆听。莫道与川寒亦不敢打扰,当下立在其后。但听歌词足有一百来字,前后片各四仄韵,第九句第一字是用去声,结句是以下三句法。
正是一首意境极佳的《水龙吟》。
大弦嘈嘈,小弦切切,急时如骤雨,轻时如私语。
只是,这清越悠扬之中,一丝剑拔弩张的萧杀之气充沛此间天地,仿佛琴声幻化出万道强弓,引满弦,尖利的箭头正对准了百里川寒每一寸肌肤,随时射将而来!
日后历练了江湖险恶之后的川寒才知,这便是杀气!
他此时却想不明白何由,只觉得心如巨石所堵,额头便已经渗出了冷汗,手心也已然湿透。
这时,琴音罢,歌声止,那教人难受的气氛也已瞬间荡漾无存,川寒如释重负,大出了口气。摇头看向,面前二人,俱是不为所动。
莫御云已推门而入,口中大作赞叹:“绮儿琴技大有长进,定是心法自有领悟,内力一日千里。看来假以时日,定可尽得你师父的‘纯阳九天神焰’大法,你师父有徒如此,自应宽慰。”
大堂前布了一张素淡的仕女屏风,那抚琴起歌之人便在那屏风后,闻声而出,颇有惊慌道:“书绮并非故以卖弄,只是一时性起,劣性难抑,才……”他顿了一顿,偷偷看了莫御云一眼,才道:“幸未搅坏师公这把晚唐好琴,但已自知万般不该,还请师公责罚。”
只见是一名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穿一身纯白道袍,却把一头黑发披下,只在发尾上随意束了一条红布带。两眉黑而细,斜挑入鬓,一双眼弯如新月,看来时时在笑。通冠鼻梁,薄唇微抿。乍一看,这人眉清目秀,谦恭有礼,可再看下去,却觉他浑身张扬着一股高贵之气,教人不敢亲近。这般气道,便是在王公巨卿中也属罕见。
“琴乃死物,善琴者,赋其魂。你一首《水龙吟》将它奏活了,不至使摆设一尊,有功无罪也。这琴我已有多年不碰,留着无用,今日便送予你,效一效那曹阿瞒宝马赠英杰之典故。”莫御云目露赞赏,笑道。
那少年毫无掩盖欣喜之色,朝屏风处看了看,作礼道:“多谢师公赏赐,书绮定当好生爱惜。”说着朝莫道瞧来,眼瞳一转,一揖到地,道:“见过莫师伯。师伯离师门半载,书绮甚为记挂。”
莫道亦是点头称赞,道:“以音慑敌,非真气浑厚不可为之。好小子,我自认天赋极佳,然二十岁之前,绝无你现在这般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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