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赎身?在这映香楼里做着买卖有何不妥?不知胜过外面满街乞丐多少。衣食无忧,快活无比,嘿嘿……”男子已然平稳了呼吸,讥诮道。他推开怀中女子,自顾起身着衣。
“我初初来此,本不想卖肉,若不是你这无良心的屡屡哄骗,本分地卖着手艺,爹爹也断不会气得扬言当没生我这女儿,自个回了乡下。这下我身子也败坏了,更是没脸回去见爹娘了,我跟你拼了!”女子闻言一震,呆滞了半晌,随即不顾赤身**,俨然怒兽般扑向男子。
岂料——“啪”的一声声响,粉腮娇嫩此时却是红肿充血,上面赫然呈现一道五指手印。
女子当下抚脸哭号起来:“你这杀千刀的,哄我败坏身子,却是这般薄情寡义相待。”
“何为薄情,什么寡义?逢场作戏,露水姻缘,本少爷之前不过贪你个处子之身罢了,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这**一度可是本少爷白花花银两竞价所得。”男子理了衣装,不顾后方嚎啕,推门便走了出去。
“哎哟,我说苏少爷,您这样可不妥当,燕红服侍您不好,换个姑娘便是,何必大动干戈哩?”鸨母迎了上来,挤出沟壑纵横的皱纹笑脸。
“换个啥鸟?本少爷早让那婊子坏了雅兴。”男子粗鲁地拨开挡在前方的鸨母,唤过守在房门外的俩下人,便离开了映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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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魂断身亡
恰在三人步出门口,只闻一声咆哮:“苏云翔,纳命来!”
声音甫落,已有一人将身飞扑了过去。
苏云翔被这声突而其来的惊吓,骇得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眼瞅着那人手中硕大的石块,便要重重砸向脑门,他瞬时脸色煞白,心胆俱裂。
好在这命悬一线间,那名为李财的下人敢情是个练家子,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向前,一脚将那人踢飞至丈余开外,阻止了那夺命的一击。
苏云翔惊魂未定,看着兀自倒地那人,瞬时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道:“你娘的,又是你个死疯儿!”
那疯儿已被俩壮汉由地上架了起来,瘦骨嶙嶙的身子,乍一看,仿若雄鹰爪下的鸡崽儿。
他看似所伤不轻,嘴角溢血。
然而,一阵恍惚过后,却是两眼呆滞,咧嘴傻笑。他忽地又大呼起来:“呔!本将薛仁贵在此,何人敢来撒野!”
苏云翔自地上爬了起来,弹掉身上灰尘,他脸色阴沉,道出一字:“打!”
俩壮汉得令,毫无留力地将那疯儿往地上一抛,上前一阵拳打脚踢,如狂风暴雨般袭向疯儿。拳拳打向头颅,脚脚击于胸背。任那疯儿双手抱头,万般抵挡,也挨不过一时半刻。
街上过路之人闻得嘈嚣,纷纷围睹而来。
疯儿嘴角处汨汨溢出殷红鲜血,渐渐把那身破烂不堪的衣裳由灰污染成血红。
他平躺身躯,不再抗拒,显然已经昏厥过去。
人群之中,终于有瞧得不忍心者,怯怯低声开口劝道:“莫要再打了,可要出人命哩……”
苏云翔冷冷以瞥,方才上前摆手叫停:“罢手罢手!打死了可就少了些刺激了……”
那李财本是一名少林俗家弟子,习得一手罗汉拳,以为江湖好混,又自认脑子好使,便另起炉灶自个出来谋生。端得是挟技创业,撑起个摊子,收徒传艺,他日扬名立万的好梦想。
岂料处处碰壁,江湖上藏龙卧虎,高手如云,真个生旦净末丑,无一不俱全,他这等货色,顶多算个三花脸,打个招子,翻个跟斗,脸未露便下了台。碰了满鼻子灰之后,才知路途艰辛,难闯出个什么名堂来。
为摆脱勒紧裤头的困境,他无奈才应招做了苏府一名打手。但渐趋也瞧出苏府雄厚的财势,几可谓之只手遮天,当以为树大好乘凉,自此便有了依附的念头。
当下见那疯儿如此煞风景,扫了主子兴致,不禁动起心思来:少爷定是瞧着众目睽睽,怕众怒难惹,才以这般假意叫停。若如我暗中下个黑手,哪个瞧得出?又无须缠上麻烦官事,日后再与少爷道个明白,少爷定以另眼相对,他日衣食无忧,甚至谋个一官半爵、弄个武将做做,也并非不可能。
转念即决,他几乎运起全身内劲,一记“伏虎拳”不动声色地击向疯儿肋下,以此作为收手。然那一处却也正是天枢穴,准确无误,拳意刚好。
李财收手背负,不动声色而旁立,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漫上脸面——这等手段端得好生阴毒,非是江湖老手断瞧不出来:这一拳另有乾坤,暗蕴阴柔力道,绵绵不断,当如抽丝剥茧一般,先行震坏阴交四周,再以顺着神阙、商曲、太乙、腹哀,以至灵墟等穴位,将五脏六腑间的要脉震损断绝,最后因血脉闭合,无以为继,心脏欠血枯竭而亡。
虽说这李财内修尚未够时日,拳气走得极其缓慢,然那疯儿手无缚鸡之力,足可叫他在一日之内便去见了阎王姥爷!
苏云翔敢情瞧不出这等高明的门道来。他叫停二人,一拂下摆,蹲了下来,揪着疯儿那蓬头散发,硬生生由地上拽了起来,手掌正正反反,十七八个耳括扇醒了疯儿。
话说这苏云翔确是生了副好模样,细皮嫩肉胜女子,深邃眼窝瞳有神;高挺鼻梁薄嘴唇,当是俊秀绝美之貌。
殊不知心如蝎子肠如毒蛇,话中之意句句恶毒无比:“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你家那俩姐儿有过周公之礼,怎么说也得叫你一声小舅子,本该好生相待,只可惜你那俩姐儿不识好歹,不过就陪了本少爷一回鱼水之欢罢了,便就如此想不开,双双做了回吊死鬼……”
他用双手卡在自个脖子上,比了一比,忽地吐出长舌,阴笑接道:“啧啧,可惜呐,可惜。每每想起你那俩姐姐一身酮体,本少爷便欲火焚身,热血沸腾……”
只听他狂笑嘲弄一番,继而又道:“还有你那芝麻小官的父亲,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想参我苏府一本,没想奏本未出本镇,人却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嘿嘿,若非本少爷心血来潮,如何留得住你在此装疯卖傻,还想着找本少爷晦气……我呸,本少爷倒要看看你是真傻还是假疯。来人,万莫怠慢了我这百里小舅爷,夜香好生侍候着。”
身畔另有一名随从,名为吴二福,闻言嘿嘿一笑,道了句好嘞,不时便捏着鼻子,提来了一桶臭气熏天的粪水。木桶四周蛆虫满布,蝇蚊乱飞。
看众皆都厌恶后退,恶心不已,欲以作呕。岂料,如此一桶污物便就当头淋到了疯儿身上。
“小舅爷,您老千万莫要客气,吃好喝好哈。”吴二福扔下木桶,当下一脚将疯儿微抬起的脑袋踹了下去,登时“碰”的一声闷响,直叫那疯儿磕碰得头破血流,再度晕死了过去。
苏云翔这才罢休,抛下疯儿,哼着小调闲步离去,不时还朝围观之人吼道:“滚!瞧啥瞧?别碍着本少爷喝酒去!”当是飞扬跋扈已极。
众人闻言,唯恐有迟,慌慌张张地避开一条去路……
待到那苏云翔等人走远,众人便又纷纷围回现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唉,这疯劲儿一上头,便是胆大生毛啊,何人不好招惹,偏偏挑了个这茬儿……”
“你说这疯儿也当真命硬,屡屡招打,竟也不死,莫不是人疯命硬?”
“要不就是贱人有贱命,要不就是苏家少爷故意留命,以供耍玩。好了,没啥好瞧的了,散去吧。”牛伯闻声随了过来。
“没死吧?”他捂住嘴鼻,神情厌恶,只用脚尖点了点那疯儿肩头,唤道:“没死便去把咱家茅坑里的夜香给挑了,莫给满了出来,污了院落。”
奄奄一息的疯儿先是呻吟微动了一下,随之抬头茫茫然略扫了人群一眼,忽地乍然跳了起来,拍着手掌呵呵大笑。
他随手拽住一人,便问:“你吃过饭没有?听说张屠户家生了一窝狗崽儿……”那人如逢瘟神,骂骂咧咧地一把将他推倒。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唿唿唿……”他又爬了起来,抖着长衫,绕圈而走。突然骈指一划,瞪目叱道:“众将士听命,死守玉门关,本将去去就来!驾!”须臾间竟事无关己般,神情倨傲地拨开人群,离开了现场。那满脸鲜血淋漓,也顾不上抹去,朝着牛伯家中方向竟拔腿奔去……
“你这老头也确是欺负人,非但见死不救,反倒连个疯儿都要唤使。那一身重伤如何经受得住?”人群之中,一面貌清秀的女子,气喘吁吁,似是方才匆匆赶至,正瞋目切齿朝那牛伯骂道。
“我说你这寡妇,这般为他出头,莫不是春心动荡看上那疯儿?此子时而癫狂时而痴,有啥好?嘿嘿……要不,咱家凑合着一道过日子罢了?”牛伯神色猥琐,出言说到,声音刚落,便引起了众人哄然大笑。
“你这疯老头儿,胡言乱语……”女子羞涩红脸,扭头便走,再度引起身后一阵刺耳的哄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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