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楾骁母亲出事后三周,葬礼也完毕了,一切都处理妥当,所有的一切都和寻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吃饭的时候会少一个人罢了。
他独自仰躺在床上,很平静,很正常。只是,他这么躺着有四天了。他只感觉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胡乱想着大概是被雨淋完没好全吧无所谓的。叹了口气又换了个姿势,浑浑噩噩度日。
“圣楾骁!……”沫末直冲冲闯进了圣家,推开所有上前阻拦的仆人以后踢开门进了他房间。那会圣家的古堡还没那么昏暗阴森,没那么吓人,人丁也还兴旺,沫末对这里也轻车熟路,那会儿,她也还在上高三。她听说圣楾骁四天不吃不喝便马上赶了过来。
床上的他没有回头,任由沫末在床边拉扯着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自己起来吃东西。
“沫末……我没事。你也说累了,喝口水吧……”他虚弱的把床头的杯子推向她,舍不得多用一点劲。
沫末在床边坐了好久,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她怀疑他可能真的没事,虽然是妈妈去世这种事情……还这么突然……可是他不哭不闹,神情平静似水,没有情绪上的波澜,或许他真的不难受了?
沫末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全在胡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不难受,他这么做只是在封闭他自己的内心!我竟然没有察觉……眼角湿润了,圣楾骁看起来就像一具木偶,浑身僵冷,没有体温。
“起来,我带你出去转转……起来!……起来啊!”沫末吃力的拉扯着他,眼泪顺着滴落在他的脸上。她根本没有力气,圣楾骁一点力气都不给她,沫末根本没有办法把他拽起来。
“圣楾骁!你不能再这样了!你要不大哭一场!……哭吧,哭完你就好了,或者你干点出格的事!别这么憋着,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真的没事。”他倾身向前,双手一下抚上了沫末的脸颊。他动作那么快,让情绪激动的沫末反应不过来。沫末眼里闪着泪花,破涕而笑,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纤瘦却有了男性线条的骨感。楾骁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有些怜惜的看着沫末。他对沫末一直很好,一直在爱护她,可能是把她当成妹妹来看,虽然他自己比沫末要小,但比她成熟太多。
沫末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浑身充斥着寒冷,以前那个阳光,上进的青葱少年呢?
楾骁的妈妈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亲人。他的父亲、哥哥,死了活的都一样。妈妈却不同。
他母亲原是日本人,商贩的女儿,一家族都是从商的,家族兴旺。他们家族在清朝末期时从欧洲移居到了中国,建起了现在这座古堡,时间以经很久了,从此一族人就在这里生活,生意兴隆。他的父亲是当时一个穷学生,和他母亲相爱,倒插进了他们家。到后来,母亲家族的姓氏随了他父亲,就是现在的圣家。后来的圣家蒸蒸日上,很有威望,和上官家一直关系密切。直到这几年开始,他父亲逐渐插手了家族生意,常年在外筹划着什么,正在一点点的从他母亲手里抢走管理权。这些,和上官家的遭遇,实在相似。母亲的意外,这场在旁人看来绝对是意外的车祸,让他父亲彻底接管了公司。可是,他父亲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和母亲在世时判若两人。他常年逍遥在国外,公司也不打理,等公司快衰亡了,便随手继承给了圣楾骁的哥哥——一个“成功的”败家子。只是因为他年龄比圣楾骁大,就胡乱把公司交给了他。圣家,是真的要完了。
“走吧,我陪你出去透透气……你都好久没和我在一起了,你再这么躺着就要发霉了……”沫末尽量保持开心的样子,好让圣楾骁也高兴起来。她放下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拉上了他的手。楾骁看着两人牵着的手一笑而过,笑得有些苦涩,有些愧疚。
他垂着眼眸,陷入冥冥沉思,母亲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一个蛊惑了父亲的人干的。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推开了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迎面射来几缕肆无忌惮的阳光,圣楾骁慌忙挡了挡眼,被沫末拉着沿着渐渐热闹起的街道漫步。大雨过后,阳光不留情面的在本已炽热无比的大地上逗留,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涌动的人群推着他们向前移动。
沫末一路拉着圣楾骁闲逛,不留给他发呆的时间。“楾骁,我们去那家店逛逛吧!?”沫末指着远处,一家远的几乎看不见的什么店,楾骁迷茫的看了眼,没有找着什么店的踪影,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于是,被沫末牵起手,绕过一个个路人,躲过一排排电线杆,拐过了七七八八的弯,一直往前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来。脚步连连,楾骁陷入了一种重复的节奏里……渐渐,他听不见了,周围嘈杂的笑语声慢慢隐去了,他眼前也变得一片黑灰,路人的轮廓慢慢没了形,藏了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失明失聪只给他带来了短暂的恐慌,过了一会,他习惯了这种黑暗,渐渐享受起这样的世界,孤独的世界,在这里,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管,什么都不用去承受,多好……他跟着沫末的脚步,时不时蹭到一些路人,跌跌撞撞,而沫末也一直没有发现圣楾骁的异样。
“滴——滴——!”渐渐地,圣楾骁的黑暗中裂开了一条缝,一声刺耳的鸣笛声逐渐钻了进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实。他清醒了头脑,眼前变得越来越透明,一片黑压压的东西褪去了,一排排模糊轮廓的行人在迅速躲闪着。一个看不清形体的大物向着自己这边横飞而来——
眨了眨眼,一切恢复正常了,他看见了!那是辆失控的卡车——一切声音迅速插入了楾骁的大脑,惊恐的叫声、瓷器破碎的声音、铁栏杆被碾压的声音……
“沫末!沫末……”他瞳孔随着越来越刺耳的鸣笛声缩紧起来,沫末依然傻傻的拉着自己的手,吓得麻木地站在原地,她慌了,身体不受控制了!——声音突然都停了下来,一切的嘈乱都定了格。圣楾骁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把她往一旁推了出去,沫末两眼直直的看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看着圣楾骁精致的面庞逐渐越出了视线。同时的一秒钟,他冲着那一旁的沫末笑了下,时间又慢了下来……他看着眼前冲向自己的卡车,就这么看着它,停下了脚步,放弃了转身的动作。就这样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一个声音在心底响着,浑身泄了一口气,已经太累了,不想跑了……释怀的留下了微笑,便闭上了眼。
时间刹那间又恢复了,随着周围人惊恐的叫声和支离破碎的碾压声在天空中一路扩散,失控的卡车才缓缓侧倒在路旁。路人惊悚的叫着,手足无措的打着电话……沫末颤颤的捂着自己的嘴,睫毛抖得不停……
一排排轮子在反着光的地面上滚动,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地面上还留下了片片惊悚的血迹,沫末的帆布鞋上沾满了圣楾骁的血,她眼神空洞的跌坐在手术室门前,贴在门上,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没人知道圣楾骁会怎么样,卡车很精准的从他身上碾压了过去,准确又幸运的说,是从他的右臂上轧了过去……
推开沫末,是圣楾骁的第一反应,他顾不得多想。然而,后面是他自己选择的,他选择了死亡。他却不知道他这么做沫末会一直自责。
“都是我害的……”沫末一阵阵没有间隙的抽泣声环绕在这个寂静的角落。
“沫末!”远处一个学生样的身影奔了过来,急急的刹住了车,“他怎么样了……?”墨伦衣服都没穿好,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扣子。现在是周末,对于只有两个月就中考的初三生而言的一个忙碌的周末,对于他们几个人可不是这样了。初中生这个头衔对圣楾骁来说已经挂不住了,他太过成熟,虽然脸看起来很符合初三生的样子,但他的心已经越龄了,看他的背影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干练,成熟,而又落寞的人。手术室里的他是生是死不好说,但,就算活了下来,也会很痛苦。
“出什么事了?”墨伦扶起沫末,给了她一包纸。
“他……救了我……我本不该带他出来转转的!都是我害的啊!……”沫末失控的倒在墨伦肩头哭了起来。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忽然门开了,出来一个大夫,正焦急的寻找着家属,看着眼前两个一大一小学生模样的人,他又移开了视线,寻找着其他人。
沫末愣愣的贴着墙,还是墨伦比较冷静,“大夫,我们就是家属!他怎么了,要动手术签字的话我来签!”
医生又转回了头,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但时间耽误不起,“你们太小了!他父母呢?!”医生环顾一圈也没看见父母样子的人,“出这么严重的事他父母还没来吗!”沫末心里咯噔一声,他说,很严重。
真是不想再说圣楾骁的兄父了,他们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浪呢!
“这样的,他是孤儿,我妈领养了他,有事我先签了别耽误时间啊!”墨伦硬是搪塞了过去。
医生叹了口气,和他讲了情况,拿着片子大致说了一遍,“病人脾脏均有轻微破损的情况,目前还在大出血……恩,最严重的,还是他的手臂。”医生递来一张纸,“这是截肢手术,签下字吧。”
沫末听到这两个字,直接昏了过去。墨伦愣愣的看着医生,“……不。”
“不签。你一定还有办法的。”他理智的看着医生,他没有发疯,医生见他还挺镇静,又和他解释,“他送来的时候手臂已经碾断了,根本不可能再修复了!”其实不是不可能,是有一丝丝,一扣扣,一零星希望的,但是太不现实。毕竟目前这家医院里还没有技术,时间又耽误不起,况且两个孩子哪能做什么决定?那一丝丝的希望就是将钢板嵌入手臂里,将断了的组织重新接好,再让神经和组织在上面生长,就算成功了那手的作用也没以前好,虽能活动,但很多灵活的事都做不了,还费了半天劲那么多钱。况且如果不成功呢,还要负责任,这一堆堆责任让医生想想都头疼。
“没有办法了。只能截肢了。再不签,他就会失血过多致死的!”
两条路摆在他面前去选择,签,或不签,墨伦近乎崩溃,他只是一个15岁的学生!叫他做这种事情……圣楾骁,他好兄弟的未来就在他的手上。这个时候,多希望有个人和他一起做决定!可是看看地上哭晕的沫末……还是自己来吧。他很快的思考着,从前和妈妈一起处理事务,见过很多事情,他倒听说过再生术。
“医生,用再生术啊!把他的胳膊接起来!”墨伦冷静的讲述着过程。医生听呆了,他有想过这种方法,但风险太大,他马上拒绝了,“不行啊,我们医院没有这项技术,而且完成这台大手术要很多时间,他血又止不住……”
“医生,你先去给他止血,止不住就输血,一直输!这边我来想办法,相信我,我找人来做手术。”墨伦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嘴唇毫无血色。医生不太相信这个孩子的话,不过看见他已经在打电话了便只好等他片刻,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妈,帮帮我!楾骁出事了……对,这样……”
“对,能不能叫他们现在就到!要快!……好的!”墨伦满脸惊喜,大喘着气。医生看他利利索索的打完了电话,很是目瞪口呆,“到底如何!?”
“一会儿会有医生过来做,他们经验丰富,做过再生术,放心你们不会担责任的。您先去给他止血!输血!要保持他手臂不被感染,记着,只要他生命不出危险就可以,一定要熬过这两个小时,他们很快就过来!”医生看他挺有谱的样子,进手术室止血去了。
墨伦狠狠松了口气,他不知道那些医生会从哪里赶来需要多久,这个时候他妈妈还挺管用的,但结果会怎样无人能晓。沫末清醒了些,也不哭了,镇定了许多,和墨伦并坐在一起。
这两个小时怎么过的他们都忘了,也不想去回忆那度日如年的一天。记得有一群白大褂匆匆闯进医院奔进了手术室,只记得手术室外狼狈的他们看到了希望……
icu里静悄悄的,一个面色惨白的秀气少年静卧在床上,面上罩着透明面罩,右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插着管子,肿大的看不见形状。身上各种新缝的刀口上缠着绷带。圣楾骁神色平静的睡在那里,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隐约觉得自己还活着,动了动身子发现早已不听使唤。原来我还没死啊……半醒半迷糊中,他努力睁开了眼,看着周围白哗哗的装潢又合上了眼皮,睫毛随之贴上了眼睑。
“手术……还算是成功。”房外,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大夫和发愣的墨伦讲着情况。
“还算成功是什么意思。”
“总之手是保住了。但手臂功能仅能恢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能不能用还要看排斥反应了,留下后遗症是肯定会的。让他以后多练习,试着用左手写字。真是万幸了……卡车从身上碾过去居然还活着,说明他命不该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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