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喘息了半天，渐渐平静下来，声音里带着疲倦“为什么不信？这和我们相信女神在我们身边一样，都是一种感觉，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

    里瓦嗫嚅了下，呆了呆才道：“要不然，由我代替您下去吧，您的身体……”

    杰罗姆虚弱地摇了摇头，语气却异常坚定“不，神谕必须由我亲自迎回，对于一名神官而言，这是一生中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里瓦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的神色，不过随即恢复平静，低声道：“是，但您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没关系。”杰罗姆又出了口气，道：“很快……就会有神迹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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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深入

    天色仍旧阴沉。

    不知是不是错觉，贝宁总觉得今天的云层比昨天降得还低，从精神到身体，仿佛都被压到极限，令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沉重和压抑。

    近卫团在忙着架设栈道，几天的勘测结果，发现崖壁周围，有一圈断断续续的石道，似乎通向深渊底部，只是连续性非常差，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通过也有一定难度，更别提两个神庭的老弱了。

    不过贝宁最担心的并不是这点，仅仅是一夜的工夫，他觉得那种不祥的危机感更强了，恍若有实质一样挤压着他的全身，直达骨骼。

    当然，自昨天和杰罗姆以及里瓦的谈话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两人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戎马至今，即使当年在雷霆要塞孤军对抗炎阳部落的十万大军，也从来没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危机感，换言之，什么样的危险，足以凌驾十万大军之上？

    贝宁脑中充斥着疑惑和惊惧，不确定和担忧几乎要把他的脑袋挤裂，偏偏又四边不靠毫无实质，这种复杂的情绪几乎要令他抓狂，但他不能，整个行动，都要由他来负责，不同于以往能够豁出命去拼杀，这次的担子更重。

    他只能不停地在崖顶踱步，无意识地用钢靴踩碎那些细小的岩块，来排解心中的不安。

    “贝宁大人。”一名骑士自铺好的栈道奔到他脚边，行礼道：“上层部分栈道已经铺设好了，后面的还在探查，能够深入大约三百米。”

    贝宁无声吐出口气，点头道：“好，我去请示神官大人，你通知先头探查部队，不光地形，要留意任何异常。”

    说完话，没等下属回应，他便转身，大步向宿营地走去。

    还没到门前，杰罗姆和里瓦一前一后，已经挑帘出来。

    杰罗姆已经脱掉厚厚的棉质罩衫，换上庄重的深红色神庭神官袍，肩膀和衣边的金色花纹绣线，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仍旧熠熠生辉，右手握着的权杖，是几百年前有十几位顶尖工匠合力打造的，顶端雕刻有纯金女神像，是神庭世代相传的特殊圣物，也只有神庭的三大神官，在特殊场合才可以持有的身份象征，衣服和权杖搭配起来，令他一扫之前的疲弱和苍老，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和精神了许多。

    “贝宁团长，我猜，我们能够启程了吧？”杰罗姆摆手示意贝宁免礼，边道。

    “目前栈道只铺设了三百米左右，是不是等全部铺设好以后？”贝宁道：“另外，峡谷内气温很低，请您注意身体才是。”

    “不要！马上下去，边走边铺设就好！”杰罗姆显得很兴奋，一挥手便领头往崖顶方向步去“不用担心我，我还没那么脆弱。”

    到了崖顶，杰罗姆压根儿就没有再和贝宁商量，转身便沿着昨晚才搭好的木梯攀爬而下，里瓦紧随其后。

    贝宁看着悬在足有十多米高低的木梯上颤巍巍的二人，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不单仅仅是隐藏的危险，如果神官和书记官有一个失足掉下深渊，那么自己的生命同样走到头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石道并不算难走，甚至要比架设的软趴趴的栈道结实得多，宽度基本保持在两米上下，小坍塌并不严重。

    真正下到里面，贝宁才发觉，这里似乎和之前想象的并不一致，由于大陆上自古流传的形形色色的传说太过纷乱，版本几乎都有出入，因此有相当一部分人从来不相信所谓的源大陆有什么神迹，他恰好属于这部分人群，可现在再看，恐怕所谓的传说是有其根据的，毕竟这样的石道要说天然形成，显然可能性不大。

    而且之前在崖顶观察时，大概受限于当时的视野，那时候看，深渊很像是天然的裂谷，完全看不出有人工痕迹，而深入一段距离之后发现，深渊内部呈明显的倒锥形，向下延伸的距离越长，相对的崖壁越近，很像是天神以一枚硕大无朋的锥子直接插入山峰而形成的，对称的程度令人吃惊。

    贝宁越走越觉得骇然，什么样的建筑会深入山体直达地底？现在看，仿佛一行人正走在幽暗岩石包裹的地狱通道当中。同时，他也若明若暗地明白杰罗姆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深入，恐怕内里还有更复杂的隐情，只是眼下看不出来而已。

    杰罗姆罕见地精神，跋涉足足超过三百米，一次都没有歇息过，而且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似乎深渊之内，有着什么东西一直在支持着他虚弱的身体一样。

    里瓦的反应倒和杰罗姆大相径庭，一直若有所思，表情罕见的严肃。

    如此一直走到午后，连同后期铺设的栈道在内，深入距离已经达到四百多米，杰罗姆年老体弱，终于显出疲态，不时停下来大口喘息。

    似乎是冥冥中有所安排，前方的石道居然有一块凸出崖壁许多的平台，直径几近十米，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休息地。

    这种情形，很像是皇家庭院内的凉亭，以走廊相连接，如果说是自然形成，未免巧得有点太过头了。

    杰罗姆两人安心休息的工夫，贝宁却没闲着，绕着平台观察周围的地形。

    平台边缘有不规则的裂隙，但整体上看，近乎正圆，显然人工建造的可能性又加大了不少。

    但，以这里来说，难道真的是所谓的神的建筑？

    贝宁下意识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说法太无稽了。

    可如果排除这个说法，似乎其他方向也说不通。

    他下意识往上方看了看，如今再瞧，自己如同在一口硕大无朋的井里，阴沉的云层紧紧压着怪石嶙峋陡峭锐利的井口，几乎就要覆顶而下的剧烈压迫感，令他觉得浑身发凉，几乎要忍不住发起抖来。

    和壮丽的大自然相比，再强的人，果然也是渺小的可怜。

    贝宁深吸口气，转而望向下方，深邃的深渊远超目力极限，根本望不到头，像是浓重的黑墨汇成的海，无边无际在脚下蔓延，平台就像是漂浮在海天之间的一座孤岛，孤零零的摇摇欲坠。

    他正感慨着，忽然间发现，深渊的最下面，似乎隐隐透出些蓝幽幽的光芒。

    贝宁一愣，赶紧半蹲下身，扶着石崖往下细看。

    确实有，在墨色的最深处，有一线若明若暗的蓝色，很不显眼，如果不是有超人的视力和细心，根本察觉不到。

    蓝色似乎是某种什么液体一样，光芒呈流动状，看起来很像是底部的一条溪流一样。

    贝宁正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工夫，一名卫士快步自下面的石道奔了上来，行礼道：“团长，后面的石道连续性非常好，目前已经探查大约六百米，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到底了么？”贝宁回过身，沉吟着道。

    “没有。”卫士抬起覆面，略靠近了点，压低声音道：“不过……底部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会发出蓝光！”

    果然！

    贝宁皱了皱眉“能确定是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