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还没说话，里瓦突然笑道：“贝宁团长，我知道我这点伎俩在您看来不算什么，不过您是不是也对我太没信心了？这种程度的元素操控术很多土木建筑师都会用，从来没听说谁掉下来过。”

    本来，贝宁只是下意识感觉石柱有什么不妥，里瓦这么一说，他反而陡起疑心。

    全大陆都知道，神庭尊崇的最高神是诺伊女神，所有的神职人员都是宣誓全身心奉献给女神，所以成百上千年，神庭最出色的神官，也都没脱出诺伊魔法这个范畴。

    可里瓦，身为神庭的特殊阶层，居然会生命女神系的元素操控，这本身就是个很反常的事。

    里瓦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若有若无的锐利目光一闪而逝，笑道：“更何况，这件事是神庭的责任，也是右神官大人的光荣，等下神迹降临，您站在神官大人旁边，似乎不太妥当吧？”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贝宁冷冷道：“我只是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为了神官大人的安全着想，我守在他身边比较妥当。”

    “又是您那所谓危险的预感？”里瓦噗地一笑，道：“得了吧，如果有危险，也不会等我们站在神迹面前还不出现，或者说，您只是想……让您此行的功劳显得更加……嗯……光辉一点？”

    “你……”贝宁万料不到，历来号称最有礼教和涵养的神职人员，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气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连在场所有的近卫团士兵，都对里瓦怒目而视。

    杰罗姆眼见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咳嗽了一声，道：“里瓦，你这么说很失礼。”

    里瓦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贝宁团长，千万不要介意。”

    杰罗姆郑重打了个女神祝福的手势，适时把话接了过来“不过，贝宁团长，里瓦之前的话，也没有胡说，这件事是神庭远古记录当中提到过的，而神谕降临，于神官而言，是最至高无上的荣耀，所以，就算是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也必须要独自处理。”

    他这句话，贝宁怎么听，都觉得根本不相信自己，可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也确实无法干涉，心里又气又恨还夹杂着担忧，金属手套掌心处的钢丝将剑柄顶端磨得嘶嘶直响，好半晌才道：“请便。”

    杰罗姆歉意地笑了下，也不再解释，转过身，便一手火把一手权杖，在众目睽睽之下踏上那条漂浮着的碎石桥。

    或许是杰罗姆步履罕见地稳健带来的错觉，碎石桥真得很稳，没一会，杰罗姆就跨上石柱，略停顿了下，朝着中心那块凸起的巨石走了过去。

    不知怎的，贝宁本能觉得危险正在临近，不由得攥了攥剑柄，全神贯注盯着石柱上正在前进的人影。

    但周围仍旧没什么异动，只见火光摇曳间，杰罗姆的长袍飘飘荡荡，一直走到巨石旁边，在蓝光的映衬下，才清晰起来。

    杰罗姆毫不迟疑，以罕见地矫健手足并用爬上凸石，迈步走到凸石中间。

    变了！

    贝宁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波动，如果说之前那阵危机感像是阴天带来的气闷感，如今就是冷雨前弥漫着的潮气，阴冷到一塌糊涂，几乎要凝成水滴。

    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只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王国近卫团是精中选精的王牌部队，虽说论整体实力不如皇家禁卫军，但实战经验之丰富堪称全军之冠，十多个卫士虽说并没有贝宁那么强烈的感应，也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一看手势，立时将手中的盾牌支了起来。

    里瓦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没有言声。

    这工夫杰罗姆已经将权杖插入凸石中央，扬起双手，大声念诵起圣诗来，可贝宁担任圣殿护卫长达三年，却从来没听说过这首圣诗，从内容分辨，倒是中规中矩关于诺伊女神的。

    诗并不太长，随着杰罗姆高亢的一声赞美女神而结束，紧跟着，他双手握住权杖，朝一边使力。

    贝宁惊奇的发现，权杖的顶端在转动，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神庭的权杖是由十几个能工巧匠共同制作、为什么世代传承、为什么偌大的神庭，只有三大神官在最隆重的场合，才能支配这柄权杖！

    这权杖，根本就是柄钥匙！

    随着权杖的转动，石柱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动，似乎是什么巨大的机械正在运作。

    什么样的机括，能维持上千年还足以运作？

    但贝宁已经没空思索了，凸石居然转动起来，而且缓缓向下沉陷，随着它的动作，权杖顶端突然间爆出一阵强光，紧跟着凝成一束笔直射向天空！

    里瓦在后面笑了一声“看到了吧，贝宁团长，这就是神迹降临的前兆！”

    贝宁咽了口唾沫，他根本不信，这种感觉压根儿不是诺伊女神魔法应有的那种给予人温暖和力量的治疗增幅类魔法，而是一种极度危险压抑的阴寒，简直能直接透过肌肤直达骨头！

    不过里瓦的话，居然真的应验了，那束光持续了仅仅五秒不到，便回落下来，在离着权杖顶端几米处，缓缓凝聚成一个三米左右的巨大人形。

    那像是某个神明的塑像，但是整个由光化成，耀人眼目，几乎看不出样貌，只能大致分辨出穿着很威武的盔甲，似乎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视着斜下方那个渺小的人类。

    杰罗姆张着双臂，浑身因为激动而剧烈地抖动着，脸上，满是虔诚和谦卑。

    贝宁的警惕心反而原来越高，他从这个所谓的神明身上，嗅到一种极度危险却又似曾相识的味道，这种味道足以让他这个被誉为王国传奇高手之一的近卫团团长浑身发抖！

    到了此时，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不是诺伊女神的神迹，绝对不是！

    所有的近卫团士兵也都觉察到不对劲，将盾举得更高了，只有杰罗姆和里瓦两人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那神明身上的光芒终于凝成近乎于实体的状态，但浑身仍旧流光溢彩，看不出太多的细节，此时，它正用一双全然没有瞳孔的耀眼的眼睛扫向这边。

    贝宁当然无法分辨，传说中的女神究竟长什么样子，可他恰好看出，那神明的头盔是个很锐利的分叉状图案，那图案自己太熟悉了，那正是自己足以跻身王国顶尖高手之列的徽印形状！

    “它不是女神！”贝宁抖手抽出长剑，大声道：“它是破坏神基里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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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破灭

    杰罗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可已经迟了，那神明左手虚向下一按，一团光芒顷刻间将他吞噬，伴随着砰的一声轻响，杰罗姆便消失了，仿佛他从来没有站在那个位置一样！

    “戒备！”贝宁大叫一声，钢靴在石道上重重一踏，人已经借势跃起，恍若一只大鸟一样从足有二十米宽的深渊一跃而过，落地几大步快速冲刺，紧跟着复又跳起，举剑直劈当中的神明！

    那神明不闪不避，看都不看当头劈到的剑锋，但剑锋却在他头顶半米的距离生生停住，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凭空抵挡一样，发出很怪异的嗡的一声，荡起的力量瞬间炸裂，令整个空间都震动了下！

    贝宁又悔又恨，还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大叫一声“基里奥斯！”额头立时闪现出和那神明头盔一样的金色印记，正是号称大陆最强战争印记的破坏神徽印！

    随着徽印的出现，剑锋上突然包裹了一层火一样的炽烈光芒，竟然向下切入了尺许！

    那神明双眼突然间一闪，贝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爆炸一般的力量已经把自己掀飞出去，紧跟着背后巨震，似乎是撞到崖壁，随着落石的劈啪声重重摔在地上！

    这下几乎把他摔晕过去，耳中嗡嗡乱响，只看到眼前人影乱晃，近卫团已经开始对基里奥斯发起了进攻！

    贝宁嘶声大叫“保护好书记官，快撤退！”但这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已经迟了，近卫团是王国作战最英勇的部队，多次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战斗中取得过骄人战绩，在英勇和恐惧当中，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