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几道泥墙简单的围出一个村庄的模样。村前立有一木质的牌坊,上面寥寥草草的写着“吴家村”几个大字,墨色淡去,牌楼残损,道不出的哀寂萧索。

    姬殇随老人进入村中,南方草屋座立两旁,几条简单的栅栏画出一片庭院,好似不经意的大风就能掀走这大片屋房。一路走来,姬殇发现村里多是老人妇孺,即使青壮年也只有那伤残病体。

    “爷爷,其他的大人都哪里去了啊?”不经意的好奇,仿佛戮透了老人的心,长吁一口气,老人无奈而又怨恨地解释道:“乱世多徭役,这里的青年都被当地的官爷抓去做壮丁,或是服兵役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年年如此,一批一批的少年离乡而去,又有多少埋骨他乡啊!”说到伤心处,老人不禁泪满衣裳。

    “吴伯,这么早回来啦,这小娃是谁啊?”

    “吴伯早啊”……村中民风质朴,见有生人,又是一个小娃多有好奇,吴伯一一解释道,只说姬殇是一家遭遇海贼唯一幸存的孤儿。村民闻此,亦对姬殇爱抚有加,嘘寒问暖,姬殇内心感受这一切,虽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之好,但还是十分享受这种关爱。如果说孤独寂寞是深冬的寒冰,刺骨透心,那此刻人与人之间的关怀仿佛初春的微风,无微不至。

    老人拉着姬殇的小手,往村里最深处走去,那是一个孤独的草庐,遥遥望去,仿佛老人的身体一般,飘摇欲坠,难经风浪。草庐外围是简单的树木枝条做的栅栏篱墙,院中摆放着简单的生活用品,一个石桌,几个石墩留作座椅,草庐门旁木架之上有几层竹编的盘子,上面铺满了晒好的咸鱼,院内一角用木条圈出一片空地,几只鸡在捣头吃米。一个孩童在石桌旁玩耍,听到声音抬头张望,但见他枯瘦的脸面有一双黑亮的双眸,鼻骨挺立,一头油黑的长发用枯草缠绕盘起,穿着一身大的不合身的补丁布衫,瘦骨嶙峋。

    “爷爷,你回来啦,起儿适才还在想爷爷会捡到什么好玩的石头,咦,他是谁啊?”小孩儿上下打量这姬殇,充满好奇。

    “我叫姬殇,是爷爷把我捡回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啊?”姬殇不等吴伯介绍迫不及待的说道,这是他十年来首次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孩童说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隐隐有种期盼。

    “我叫吴起,村里人都叫我狗娃,姬殇你以后是不是和我们住在一起啊,太好了,以后就有人和我玩了!”吴起见爷爷点头默认之后,激动地围着他二人小跑。

    “狗娃,姬殇,以后你俩就是兄弟了,有难一起当,有福大家享,互相照看,日后爷爷也就安心了。”老人家一脸欣慰,感觉自己的一时善念或许能改变自己孙儿的命运,不由感慨万千。

    这一夜,吴伯破例杀了一只鸡,拿出了陈酿的好酒,石桌上摆着炖的鸡,腌好的咸鱼,一碗野菜,对于荒野山村实属佳肴。老人饭后收拾完毕,照例去街坊邻居家逗留几个时辰,两个小娃则爬上了草庐屋顶,躺卧其上,躺看九天银河,数着点点繁星。

    盛夏之夜,微风阵阵,虫鸣蛙叫,吴起一直在听姬殇讲着故事,虽然听不懂,虽然感觉他是在骗人,哪里有什么比山还大的海龟,山里有会飞的马儿,但是他还是十分开心,因为他终于有一位亲密无间的朋友,不,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了。

    人,是寂寞的,唯有找到世间那可坦诚以待之人,说几句真心话,做几件性情事,此生便不枉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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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惊变

    沿海之地,气候多变,春秋短暂。夏日结束,海风吹来,便有阵阵凉意,花叶凋落,一片萧败。

    转眼间,姬殇在吴家村度过了一个冬夏,他也似村中孩童般,白日帮吴伯忙做家务,闲时同吴起一起去林中拾柴、采果。

    “小殇,快点,小猴估计又采了不少果子,我们同它换一些果子过冬吃。”穷苦男儿早当家,吴起较之一年前长高不少,身体发育颇快,跑跳间透露着年轻活力。

    “狗娃,你慢点,我赤脚跑在这石路面上好痛的。”姬殇在后面边走边解释,一年间吴伯几次劝他穿鞋,可是十年习惯岂是一朝能改,姬殇每次穿鞋总感觉拘束难耐,遂家中之人也就不提此事,由他去了。

    吴起一早跑到了林中与小猴约定之地,坐等姬殇的到来。片刻,姬殇不急不缓,走了过去,白袍依旧,披散的头发也用一根玉簪扎了起来,那玉簪是村中教书识字的刘私塾赠予的。刘私塾本不是村中人,几年前搬于吴家村,一身青衫,手拿折扇,腐儒之气尽显无疑。村中孩童多去他家读书识字,他便收一些吃食当作学费。他见姬殇一身正气,谈吐不凡,所教之书均有涉猎,对此子寄予厚望,将所戴玉簪割爱与他。也是姬殇争气,戴上玉簪后,一身白袍映衬,仿若文人雅士,书卷气息崭露无遗。

    “书呆子,你说小猴今日好慢啊,怎么还没来啊,那家伙不会吃独食了吧。”吴起叼起一根枯草,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

    姬殇四周扫视,也略感诧异,往日小猴都会在此时此地交给他们一些果实,怎地今日不见其身影。

    忽然,远处树上传来尖锐叫声,声音焦急迫切。姬殇和吴起闻声急忙向那方向跑去,不多时,一棵树上窜下一只灰毛猴子,正是小猴,他围着二人乱窜,拉扯着姬殇的袍子一角,又指着远处某地。两人早与小猴默契有加,一同去往所指方向。

    那是一个低矮的山洞,旁边杂草丛生,藤条虚掩。小猴跑了进去,他二人对视一眼,姬殇深吸一口气,走在前面,一只手已经扣住了胸前的项链,另一只手拉住吴起,向洞中走去。洞中除了小猴的叫声和呼呼风声之外,依稀能听到喘息之声,时而夹杂着咳嗽之声,正当两人想要看清眼前之景时,洞中忽然金光照耀,纤维可见。

    洞中如同白昼,二人也看清了状况。只见有一身穿赤红鎏金袈裟的老僧盘坐于洞中,白眉垂于脸颊两侧,拇指拨动串珠,另一只手立于胸前,口中佛经不断,只是面色稍有不佳,时而黑气翻滚,时而潮红上逆,挣扎难耐,身旁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佛珠飘于空中,兀自旋转发光。

    “喂,老和尚,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吴起犹豫片刻后大胆地朝那老僧问道。

    只见老僧面色渐渐回复,朝两孩童看去,眼中顿有精光,欲看穿人心一般。他二人也是身心恍惚,但片刻又镇定自若,姬殇挡在吴起身前,“佛爷爷,我们跟随小猴来此,不知您在此,我同伴说话率直,还望原谅。”那和尚见二人在自己目光之下行事磊落,已然放心,见此子通情达理,言辞毫无虚伪,心中另眼相看。

    “两位小施主,我在外苦修,一时遭遇不测,在此洞中修养,还望施主替老衲保密。”老和尚言辞和蔼,冲他二人恳请到。

    “嗯,放心吧,我们会守密的,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和我们说,我们村就离这片树林不远,也可以去那里找我们。”吴起热心肠大起,也没拿自己当外人,毫无芥蒂。

    “施主天真烂漫,多谢关怀,你二人离去后,我会在洞口处设置阵法,避绝气息,所有生物不得入内,待我修养完毕,必去村内还此因果,阿弥陀佛。”老和尚对他二人说罢,低声颂佛,言辞之意请二人早离去。

    姬殇明了便将吴起拉出洞外,二人就此别过。

    “为何大梵舍利会忽有感应,难不成有蹊跷?”黑暗的洞中老和尚自语道,大梵舍利乃是佛家宝器,驱邪避凶,荡平诸鬼。至宝有灵,方才做出反应,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有邪魔歪道出现,一是有身怀大佛法之人于此。那老僧也不知是何情况,只得加紧时间修养,好做出万全准备。

    冬日临近,白昼渐短。一日的繁忙告一段落,姬殇同吴伯、吴起吃完晚饭照例玩耍了片刻,二人对树林之事只字未提,守着心中的小秘密。

    夜黑风高,星光点点。姬殇在屋中并未安歇,早在他来吴家村之后,他便与吴伯在草庐旁多加了一个房间,那是他自己的房间,在这个只容一人的草屋中藏着他自己守护着的秘密。每晚,他都会拿出那个圆盘,对圆盘说上几句心里话,然后便开始修炼那晦涩难悟的经书。

    “侯伯,今天我们在树林的洞里看到一个僧人,他好老啊,眉毛都到脸颊上了,不过看他身体好像出问题了,还有,他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圆球,那金光照到殇儿身上好舒服啊,而且殇儿觉得体内修炼的经书也跟着运转起来了,殇儿要修炼了。”

    姬殇把圆盘收于项链中,开始修炼经书,一切如他想的一样,经过金光照耀之后,体内仅有的一丝佛力似乎壮大了不少,那佛力犹如液体一般流淌周身,最终于肚腹之中沉寂。

    大海边沿,几道微光闪过,光芒不旺,但俱是青白之色,渐渐降至地面,几朵幽火忽明忽暗,徘徊在几人身前。他们走入树林,青白之炎在这寂寥的林子里漂浮晃动,诡谲而又凄惨,竟同人间传说的坟场鬼火无异。

    “你确定他在这里?”为首的那人身披漆黑如墨的袍子,融于这幽暗夜间,只是脸上戴的判官面具,凶神恶煞,分外显眼。

    “大哥,他断定我们施的是鬼道手段,处处防范,岂可猜到我用的是南疆的相思虫追踪他。”身后头戴牛头面具的一男子,同样的黑袍遮身,但显然对身前的男子尊敬有加。

    且说那相思虫,实属世间罕见之物,“雌雄成对,相思难别,天涯海角,至死不离”,便是形容此物,此虫极小,可藏于衣物中,只要一旦分别,任他身处何地,加以时日必能寻得。

    “不如我们分头寻找,这片树林不大,一炷香的时间,若发现他以磷火为号,若无线索在此相聚再从长计议,大哥,二哥你们觉得如何?”同样打扮,只是头戴马面面具的男子提议道。

    三人商议罢,各自携带一枚鬼火,朝三个方向飞驰而去。一切又归于沉寂,只是夹杂着风雨欲来的大势令人忐忑不安,偶有树叶的摩擦之声,沙沙作响,犹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发出致命的嘶吼。

    洞中佛光乍起,幸得结界遮挡,并无暴露。“不好,恐怕此次必是妖人追来!”老和尚从打坐静养中惊醒,自语道。

    一朵苍蓝幽火从地面升起,倏然冲向天空,在漆黑天际分外显眼。远处两道身影向树林以北急掠。

    片刻而至,判官和牛头找到了马面却不见要寻之人,不免好奇。“三弟,你发信号必是有所线索,可是寻到了那秃驴?”牛头急切地问道。

    马面沉默,却是转身指着前方被黑夜吞噬的村落,那二人待观察周身环境后不由的点头奸笑。

    “哥哥们,此处地势平坦,只要我们扬言屠杀村民,藏于暗处的老和尚岂不乖乖送上门来,到时你我守株待兔,不费吹灰之力。”马面双眼嗜血,阴沉的提着计策。

    判官二话不说大步向那村庄走去,牛头马面紧随其后,一时间家家户户鸡飞狗叫,哀嚎不断,他三人犹如凶狼冲入羊群一般,村民任由摆布挣扎不得。住在最深处的吴伯一家早已惊醒,吴伯将姬殇和吴起藏于竹篓之下,叮嘱他们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直到天明。两小娃见村前已经火光大起,已经惊慌失措,乖乖听话藏了起来。

    不多时,一道阴冷鬼魅的声音骤起:“和尚,我们知道你就在附近,这里有十几户人家,我劝你早早现身,否则……哼,我可保证不了这几十条性命!”

    “恶人,休得猖狂,这朗朗乾坤岂容你们飞扬跋扈,做下这恶毒行为不怕报应吗?”刘私塾对此行径早已按耐不住,一点浩然气盈胸,便已不顾身家性命豁然指点三人破口大骂。可是在其还想开口时,忽见一条腥气冲天、材质暗红的锁链缠将过来,那锁链越捆越紧,刘私塾的血液顺着伤痕不断流淌,汇于锁链之上渐隐渐没。锁链如同嗜血厉鬼,贪婪地吸尽每一滴精血,只见私塾痛苦哀鸣,面露挣扎之色,七窍之中有云气出现,于当空化作一道魂魄,不待其遁走便被锁链摄了进去,地面之上徒留一具干瘪枯黄的尸体,惊悚之极。一切起于瞬乎,在普通百姓之间掀起了惊慌无助。

    “闭嘴,一群家畜蝼蚁,乖乖听话还可饶尔等不死,不要在做这愚蠢傻事!”牛头此举确有杀鸡儆猴之效,众村民默不作声,只盼饶命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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