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初春，乍暖还寒，午后那几缕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惬意。

    汤足饭饱，结完账钱，姬殇并没有急着回馆驿，而是兴致大发，想去城外看看那千里冰原，舒缓心境，重振旗鼓。

    守城士兵见姬殇背负仙剑，虽然面容憔悴，但俊朗非凡，盘询之后知是修道人士，只是出城在附近闲逛，便放其出城。

    天蓝色的衣袍就在视线中渐渐消失，只留下地面之上的冰迹可寻。

    极北荒原，名不虚传。初春之景，依旧是一片薄冰覆盖平原，冰封的枯草还在等待那迟迟未到的温暖，远处的干裂树干，诉说着这里也有过春天，只有那脚下的苔原依旧顽强生长。

    出城之时还能看到一匹匹被驯服的麋鹿拉着物资，从南方而来，送入城中。绕过城门向城后转去，寂静无人，只有风进山口的呼啸之声。一步步向这座大山深入，也许是人气旺盛，不想这山上也有苍松劲柏不屈生长。不多时便看到了一个巨大幽深的山洞，洞口有黑色凝固的熔浆岩，几条简单的布条将洞口封住，上面字迹清晰写着：寒霜城封。

    自己就是从这个洞中被他们救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墨麒麟的遗体是如何处置的？想到一个多月前那场危难，当真是惊心动魄，那坚贞不渝的爱情更是令人撕心裂肺。回想八卦宫弟子的歹毒心肠，不知为何，姬殇越发感觉今世的正道是如此争名逐利，虚伪不堪，自己心中难以接受，不过鱼龙混杂，相信正道还是豪杰侠士居多，不应该生出这等离经叛道的想法。

    猛然眉心一股冷意传来，好似危险警告，又好像感知到了某处异常杀气。姬殇两脚一跺地，向后跳起，双手撑地，接连几个跳翻，落在了洞口远处。只见一排黑色的飞刀没入岩体之上，冒出黑烟，将山石融化，竟然是带有剧毒的暗器！

    姬殇见对方下手狠绝，不再迟疑，一个心念，青萍已然在手，呼吸不变，头脑冷静，注视着这层薄薄的雾气。

    又是同样的警觉，感到身后不远处，有淡淡的杀意，甚至那天地元气的波动，都能觉察。姬殇毫不留手，运起真元，一剑向后劈去，洞虚剑意凝聚，一道金青两色的月牙直接消失在雾中，远处传来碰撞的轰鸣声。

    姬殇看着那个方向，自己心念竟然能牢牢锁住对方的踪迹，方才一剑的试探竟然真的打击到了敌人，真是不可思议！

    那戒贪两眼露出震撼目光，早就听闻这个天剑门弟子虚弱不堪，近日确定之后，充其量只是一个丹道初期的小鬼，自己有琉璃金身的修为，便计划暗中偷袭，用出了杀人越货的一贯做法，从远处施以毒镖，避免暴露身份。可不曾想，对方好像有所觉察，接连躲过那阴险的飞镖，而且自己暗中的攻击也被突如其来的剑势挡住，那金光仿佛还能令自己的本源佛力震荡不已，这一切太过诡异，难不成自己看走了眼，这个小鬼是某个修道有成返老还童的高人？无奈只得现身，正面对峙，另作打算。

    姬殇此时即使必上双眼，脑海之中也能“看到”一个微胖，穿着棕黄袈裟的和尚朝自己走来，竟然是孤鹤楼同在二楼吃饭的那个僧人！

    “请问大师，我与你有何恩仇，竟要置我于死地？”

    姬殇神情冷酷，镇定自若的冷言问道。

    戒贪和尚心中更是嘀咕，若不是修道高人，怎么会在生死之际如此淡定，全然不惧？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言不发，绰起戒刀，运转佛力，向姬殇砍去。

    姬殇不慌不忙，对方招式映入脑海，瞬间找寻破绽。将青萍向上一挡，一道金青之光在戒贪身后生成。戒贪攻势不减，低喝一声“呔！”浑身有金色琉璃之光附体，竟然以身硬抗剑光。“噹……”犹如洪钟巨吕鸣响，一来姬殇大病初愈，丹田的金丹封印大量真元，自己只得调用各个穴窍的苦海真元，导致裂天剑诀威力不足；二来那戒贪的琉璃金身修炼初成，颇具神效。瞬间的攻势竟然被戒贪挡住，姬殇也是用力将戒贪从空中掀飞出去。戒贪借势后撤，拉开了距离。

    阿弥陀佛！将嘴中的咸腻压下，戒贪不曾想那一剑的威力竟然震的自己鲜血上行，差点喷出，不过却是赌对了，那青年也就是丹道期的修为。他暂缓片刻，对姬殇言道：

    “只要你将一身的宝贝交给我，我定然不会加害于你，如何？”

    姬殇看着戒贪那可恶嘴脸，完全不相信他的说辞，自古杀人越货，做的便是干净利落，何况自己天剑门弟子的身份，岂能留下活口，授人以柄？

    不再回答，无极剑意猛然发动。也是真元雄厚，虽然金丹封印了打量真元，但是比之以前还是威力大增，数道青色带金的剑光重叠袭来，戒贪双手结莲花宝瓶印，口中一声“咪！”，只见一个赤金卐字出现身前，挡住了重重剑光，竟然是佛家的六字真言咒，只不过那最终爆发的剑势还是将戒贪震的后退了几步。

    戒贪舞动伏魔双戒刀，凶神恶煞，朝姬殇袭来，姬殇不断应对。时间一长，戒贪心中大定，果真是年轻弟子，虽然剑招变幻无穷，可是他发现姬殇最有威力的也只有那飘忽不定瞬间发动的剑势和那道重叠延绵的剑势。

    心中大定，攻击的空余，抽手于胸，结出金刚伏魔印。从天而降一个金色的降魔杵，冲姬殇脑袋砸去。急忙躲闪，一个几丈深的巨坑出现。戒贪毫无顾忌之后，自信满满，出手也越发狠辣。

    姬殇苦于招架，只是毕竟对方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打到现在，自己也没有应敌之策。突然在数道道法相拼之后，戒贪两手下垂，戒刀无防，肩膀暴露。姬殇算准时机，毫不迟疑，一个箭步冲出，朴实无华，欲以力破敌。可是，在自己向前刺去之时，却是察觉到戒贪阴险的笑容，姬殇心中暗道不好，原来是中了奸计……

    “噹”，一声金铁之声，戒贪欲速战速决，故意卖出破绽，姬殇年轻冲动，果然中计。自己的琉璃金身连那威力惊人的剑势都能抵挡，更何况这不起眼的木剑呢？狞笑中，便要抬起双臂解决姬殇。只是突然感到异常，自己的右手为何抬不起来呢？低头看肩膀，却发现与木剑接触的金身，有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而且金身光泽黯淡，有冰冷的黑气不断从木剑冒出侵入臂膀。眼见得裂纹瞬间布满整个右臂，冰冷痛苦中，戒贪左手戒刀向姬殇猛砍。姬殇只得用胳膊抵挡。

    “叮”也是一声不似切肉的声音。姬殇被余劲带飞，摔在了山石之上，气血翻滚，再看右臂，只有浅浅饿一道血痕，如其所料，被佛力温养锤炼十余年的身体也有了眼前僧人的手段，虽然没有金身的效果显著，但是也可以抵挡普通法器。

    再看戒贪，在痛苦的惊叫声中，整个右臂干枯漆黑，最终仿佛冰晶一般，在风中碎裂，化为飞灰。戒贪痛苦的左手捂着右肩，面目狰狞，用佛光将鲜血止住，见只留下几滴鲜血的姬殇，憎恶说道：

    “好啊，你竟然偷学佛法，好一个道教门徒，还有这种恶毒之法破我金身，你那柄木剑断然也是妖邪之物，单单这些你就要被世人追杀讨伐，今日我便取你性命，纳命来！”

    那戒贪也不想杀人越货之事，只想着将眼前的青年杀死解恨，用出全身法力，一道金光护体，在身后幻化出一名罗汉金身：长眉飘散，怒目圆睁，周身有赤龙环绕，龙吟佛语之声不绝。慢慢向姬殇走去，想要置之死地。

    姬殇此时被那和尚一击之下震荡不已，看着对方全力，只得拼命用青萍挡在胸前。青萍也是感到对面圣洁庄严之法，起了反应，噬魂珠和青萍齐颤，有蒙蒙黑气即将飘出。

    就在这时，却有一道声音从寒霜城最高处传了下来。

    “戒贪！再一再二没有再三，你竟然又起歹心，如何对得起哲蚌寺枯荣禅师的赐名之恩？”

    那声音孤高飘渺，却又死在耳边回荡，出言警告戒贪。

    此时戒贪被杀念扰乱心神，早已不顾一切，只想着将姬殇挫骨扬灰，以报一臂之仇，但还是向城中的声音解释道：

    “你应该也看到了，他这一身的东西，犯了多少忌讳，我杀他，即使正道得知也不会埋怨于我！”

    事到如今，戒贪不知悔改，妄想劝说那位高人，将一切罪责推脱在姬殇身上。

    “贪念不改，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佛门中人吗？”

    话音刚落，却见有一枚指节大小的金莲缓缓从城中飘出。戒贪见空中金光，知道在劫难逃，但凶光紧盯姬殇，誓死也要拉一个垫背之人，便猛然朝其跑去，身后的金身法相双手张开，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撕碎一般。

    “叮铃铃……”铃声轻响，却是在姬殇数尺前的空间，伴随声响，出现了那一小枚金色的绽放莲花，无风自转，主动迎了上去。

    就这样安静的撞在了戒贪遮挡的作弊之上，无声无息。整个山城都安静了下来，这渺小的金莲好似蕴含毁天灭地的威势，从戒贪所站的地面，一道一人宽的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九霄，仿佛涟漪一般，天空的云彩不断向四周荡漾，就连笼罩山间的雾气都尽数吹散。

    通天彻地的金光持续了几个呼吸，慢慢变细消失，一摊衣物和戒刀坠落在地，打破了这永恒的沉寂。

    如此威势却能做到只摧毁敌身而其他毫发无损，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天人合一，万法随心”的地步吧，姬殇抬头，避过刺眼的阳光，注视城中最高处，久久震撼。

    “把他的东西收了吧，对你日后有用。”

    姬殇愣神之际听到声音，拄剑起身，对城池方向弯腰行礼，便收拾戒贪的遗物。

    看来戒贪也是习惯了打家劫舍了，从破碎的储物戒指中，洒落了一地的灵丹妙药，还有道家的一些符箓，最后还有一本“罗汉金身诀”。

    总结自己目前只有裂天剑诀傍身，确实有些尴尬，而且一身真元只有佛力运行自如，不如就练些佛法用来对敌，掩藏真实身份。况且修炼十余年梵天心经，经文中从未提及攻击手段，自己对自身佛法的威力还不清楚，刚好可以用戒贪的功法加以试练。

    收拾妥当，拍了拍胸前的避尘链，边向城中走去，心中嘀咕：

    “真和那个邋遢老道说的一样，果有凶险，不过颇有收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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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剑门 第四十二章 初见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