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买卖人家在一旁打趣,却是惊动了闭目养神的邋遢道人,嘬一口小酒,看着圣女远去的背影,他摇头苦笑,向着众人言道:

    “三魂缺二,天劫不容,那女娃充其量活过几百年,又怎能是不死仙子呢?痴人梦话啊!”

    一旁众人早已习惯,数落了老道几句。

    “哟,今儿个又编了套词儿啊,不错,有进步,赏你一顿酒钱。”

    老道贼眉鼠眼,脏手一抓,稳稳到手,向对方点头谢道:

    “谢诸位捧场,老道一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创辉煌,这位施主,你印堂……唉,别走啊!”

    幽芸和几名圣女已经来到了城主府邸。独孤无双却是换上了一身黑衣,内衬雪白衣襟,肃穆庄严,早早坐在客厅等待着他们一行。

    那圣女紧握双拳,不断瞪着姬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独孤无双看着低头无视一切的姬殇,当真是好笑。

    “小师妹,你师父有什么遗书,承于我观看吧。”

    “喂,你搞清楚啊,我是通天塔圣女,是正道公认的圣女,你要是惹我不高兴,回去参你一本,让长老阁将你的城主之位夺去,看你还敢嚣张!”

    也许是气昏了头脑,幽芸在旁边几名侍女诧异悔恨的目光下讲出了心中所想,却听到了一身桌椅的碎裂之声。

    “放肆,圣女如何,就是长老阁惹怒于我,我也要搅个天翻地覆,一个黄毛丫头,敢如此威逼,我若不在,有谁愿意来此鬼地,每日面对无尽荒原,镇守妖兽?那些老头是如何教导的你,真是枉为圣女!”

    这番微言大义,加上怒目训斥,早已将这位圣女吓得脸色苍白,磨叽了几下,便乖乖地将书信递了上去,只是心有不甘,仍在小声嘀咕:

    “有什么嘛,不就是功劳大嘛,活了几百年了,还跟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当真……”

    独孤无双结果信封,盯着女子的背影,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拆开遗书,只是几眼,便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对幽芸说道:

    “你们一路奔波,先去房间休息,我处理完公务,再接见你们,请。”

    几人便先后离开,姬殇走在最后,可是刚要跨过门槛儿,只听到无双的声音。

    “姬殇,你陪我去后堂喝几杯酒吧。”

    姬殇放下抬起的脚,不是要处理公务吗?好奇之下,便陪着无双走进了后堂。

    后堂不大,木板铺就的地面,只有几盆简单的花卉放于四角,正中摆放一尊神像,一丈多高,乃是一名女子,右手持佩剑,单手负立。

    也无供桌,二人席地而坐,在仆人的安排之下,面对简单的酒食,对饮了起来。

    “不是说要处理公案吗,怎么喝起了闷酒啊?”姬殇喝过几杯,见无双沉闷不语,便出言询问。

    回答他的只是酒水流动的潺潺之声。

    一壶酒已经喝完,始终是他不停地喝,姬殇沉默地看着。

    “那位圣女脾气不小,要是让她知道你故意晾着她,肯定气的三尸暴跳啊,呵呵……”

    姬殇没话找话,缓解着屋内的尴尬,可是眼前之人置若罔闻,一壶接着一壶……

    傍晚,姬殇从厅堂走了出来,转身看了一眼明亮的烛光,独自离开。没想到这半天,始终是无双在饮酒,有了醉意便睡,醒来用真元将酒意驱走,继续来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封信怎么会有如此的魔力,真想了解这个孤独人的故事啊!

    抬头望月,却有一阵琴声传来,打破了万籁俱静。泉水叮咚,余音袅袅。时而哀怨婉转,闻者落泪;时而欢快愉悦,不绝如缕,造诣之高,令人佩服。

    姬殇虽然没有钻研琴艺,但在蓬莱的众多书籍之中也有描述琴艺之书。所谓琴者修心,闻者见性,琴声之中寄托着弹琴之人的凌风傲骨和处世心态。

    这声音是从府邸北苑发出,一定是圣女或者几位侍女中有精通琴艺之人。姬殇好奇,到底是谁在夜晚弹奏这一曲绝唱。

    窗扉虚掩,又见伊人。姬殇循声而来,不想在窗边却是发现了弹琴之人。一拢水绿锦衣,玄纹云袖,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行云流水般弹弄着琴弦。精致的脸庞,没有了紫纱的遮掩,肤若凝脂,清丽绝俗。

    不知不觉,姬殇已经被吸引,与人与音,一同沉醉。

    前一刻还是高山流水,蓦然变得哀怨弄人,仿佛诉说人间的凄惨、离别与痴情,姬殇听得如痴如醉。

    猛然曲风一变,似滚滚雷音,翻江倒海,将其吞没,自己仿佛深陷命运的轮回,无法自拔,这段感情在决绝的凄惨之中画上了休止。

    姬殇脑海之中再次回忆到忘川河上那对痴情男女的离别,还有雷炎窟墨麒麟和钟山神那晶莹饱满的泪水。

    在他深陷漩涡之时,琴声戛然而止。

    回神之后,却发现一只灵动白狐徘徊在脚下,那位抚琴少女,已然站在对面,盯着自己。

    “好听吗?”

    看着那被发带束着的三千青丝,线条优美的脖颈和白玉如霜的锁骨,姬殇尴尬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稍微紧张,但还是定下心神,答道:

    “好听!可是却让人难受……”

    “哦?怎么说?”

    “姑娘的琴声,起初泉水叮咚,宛转悠扬,让人如痴如醉;可是到得后来,却像相恋情人,不得善终,哭诉离别,最后竟然生死诀别,玉碎瓦破,痴情至死!”

    幽芸对眼前之人大有改观,淡淡说道:

    “不想你一个俗人,竟然能体会到历代圣女弹奏的‘怨恨离’。这首曲子弹奏的便是那不得善终的凄惨情人,哭诉天道的不公与无情。”

    姬殇沉默片刻,想起蓬莱书籍中有那么一句话,不觉有感而出。

    “多情总被无情恼,道是无情却有情。”

    多情之人永远受伤最深,可怎能痛恨天道的无情呢?天道之下又有谁能说得清道的明。天道无情,可是正因为它的无情我们才知道了万物有情。

    姬殇猛然感悟,不想一旁的圣女却是在仔细的品咂他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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