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区别吗？”李小妍扑闪着长睫毛。

    “当然有。”胡峰揭掉透明房子的盖，用两个手指头把那架斜梯夹上来，换了一小片苹果肉进去。

    1231007号兵蚁以为自由时刻到了，没想到换来的只是另外一种食物。不过这总比没有变化好，毕竟这果肉既充饥又解渴，还有一丝丝的甜味，它仿佛忘掉了刚才的窘境，立刻陷入新鲜食物的狂欢中。这就是一只蚂蚁面对美食时的秉性，即使再聪明的蚂蚁也一样。

    等解完馋安定下来，年轻的兵蚁再次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之前明明是四个黑白环绕的湖泊，刚才一瞬间就变成了粉红色的肉圆柱体，而且是一对，看来保育员说的一点都没错，神灵是可以任意变化形态的，但愿他们不要变成那种巨兽的样子，否则太吓人了，年轻的兵蚁想道。

    “智慧是分等级的，但每一个等级之间也并不全是真空地带。”胡峰笑了笑，两人开始离开宿舍。

    “也就是说各等级之间存在交集。”李小妍补充道。

    “呵呵，看来接下来不用我解释了。”

    “你快说说，我还是不太明白，难道猴子的智慧等级和人的等级有共同的地方？”

    “看来你是误解了。”胡峰走在左侧，他们肩并肩下楼：“打个比方，假如一批外星人来到地球，他们的智慧刚好高出地球人一个等级，但是有时候等级低的种族中会出现个别异类，比如爱因斯坦。这些极个别的顶尖个体有可能刺破两个等级的边界。如果外星人要和地球人类沟通，肯定非常乐意选择那些站在交集上的个体面对面，因为这样的交流障碍最小。”

    “呵呵，你还挺会奇思怪想的，不过，要让我相信一只蚂蚁拥有人一样的智慧，哪怕是幼儿的智慧，都是不可思议的。”他们已经来到教学楼门口，上课铃声还没响。

    “刚才你是亲眼看见的，这可不是梦境，而且咬下一截力臂做支点，我敢肯定它就是蚂蚁中的阿基米德。”

    “哈哈哈！”小巧玲珑的女孩笑了：“一只用饼干架天梯的阿基米德？！”李小妍的笑声是那样深入人心，胡峰的脑电波仿佛受到了珠落玉盘般的轻抚。

    “不相信是吧，等下放学了可以做个实验验证一下，考考这位蚁界的阿基米德。”

    “好的，一言为定。”他们对视了一眼，轻快地走进课堂。

    对于那个游戏，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久战不克，很有可能不是技战术问题，而是思维模式问题。如果一只褐蚁，想要通过白蚁的控制区，它会怎么做？玩家已经习惯了人的思维方式――占领和杀戮。而一只蚂蚁，一只真正的蚂蚁，它们会怎么想呢？

    是触角发出某种特定意义的震动还是用大颚高举起鲜美的食物走进对方阵营？游戏本身没有提示更没有答案，只有无尽的尝试（当然，每次失败重来，都要付出一定的经济代价）。也许设计者想用一款表面上是扩张和占领的游戏来宣扬合作和交流的思想，游戏本身就是要在玩家无数次的失败中悟出设计者的本意，万事万物都是可以交流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蚂蚁游戏就是一款教育游戏，也是一款思想游戏。人类文明的扩张不正像游戏里蚂蚁建立联邦的过程吗？如果对于大自然里的其它物种只知道一味的驱逐和清除，游戏每次的结果似乎已经隐射了这种文明的最后结果。

    游戏激起蚂蚁情结，进而产生交流的愿望，交流的诉求引出蚂蚁的思想，然后又无意间看到了蚂蚁的智慧。这一系列的发展变化在外人看来也许不可思议，但在胡峰内心却是自然而然的。

    一圈下来，胡峰的兴致已经从游戏转移到了蚂蚁本身，光和蚂蚁对话这个假设就让人充满无限的遐想，这和一个外星人对话有什么区别？

    课堂上，胡峰的思维不时地被这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占据。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越控制自己，越会时时想起，看样子，蚂蚁已经使他鬼迷心窍。

    终于挨到放学，走出教学楼时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

    “怎么样，到哪去考核你的阿基米德呢？”李小妍凑上来的时候无声无息。

    “考核一只蚂蚁还用选地方吗？”

    “还让我去你的寝室呐？”

    “怎么，不可以吗？反正晚餐还早。”

    “现在这个时候，我可不想闻那些男生的臭袜子。”

    “好吧，你到操场的小树林边等。”

    “主意不错，顺带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那你先去呼吸新鲜空气，我去拿考核对象。”

    “嗯！。”李小妍向操场走去，夕阳绘出少女修长的身形，与真的她构成一个立体的V字。

    胡峰愣头青一样冲向宿舍，又愣头青一样冲下来，冲向操场的一角，那里有一个小型的沙坑，作为平时体育课跳远或跳高的缓冲。

    李小妍就那样静静站着，介于沙坑和树林之间。春风舞动她的衣角，披肩的发丝镀上了金色的光，胡峰位于风的下游，一路迎向那特殊的芳香。

    他们彼此走近也才是最近的事情，缘由不仅仅是那不经意的凝视，更有.......。还是留待以后细说吧，现在他们马上要进行一项伟大的考核了。

    “你打算怎么干？蚂蚁先生。”李小妍露了个鬼脸。

    “试卷已经设计好了，请看。”胡峰拿出来两根树枝和一只尼龙袋。”

    “就这些？”李小妍嗤之以鼻。

    “你就看好吧。”

    胡峰开始操作起来。他揭掉带孔的屋顶，把树枝扔进玻璃房里，然后用无孔的尼龙纸封上扎紧，最后把这间小温室放在了阳光下。太阳照在透明屋上，室内的气温开始上升，没了出气孔的对流，玻璃屋里的闷热可想而知。

    1231007号兵蚁开始躁动起来。蚂蚁对温度是很敏感的，还有氧气的含量也在消耗而减少，对它来说，现在已经不是考验，而是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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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考核2

    奥尔特星云和柯伊伯带之间数万天文单位的虚空中，虫族舰船上。

    一段静默过后，电脑的机械声在舰仓里回响：“战舰强加速阶段结束，接下来是平缓的匀加速阶段，压迫从110J（一个J为1姬卡拉母星标准引力）下降为30J，对生命无害。”

    虫族个体一个个从水池里冒出，走向各自区域。扬声器继续啰嗦着：“匀加速过后依次是零加速、匀减速直至停止，这需要消耗0.8年内部时间（由于光速效应，舰船外部时间是一年）。为了减少能量损耗，非值班个体可以进入休眠状态。”

    休眠者开始降低心跳（虫族的心跳可以自由控制，就像我们举手抬腿一样方便），体温随着血液循环的变缓而降低，最后定格在仅需维持最微弱的生命体征上。虫族个体如同一把带靠背的椅子伫立着，它们休眠了......

    太阳系地球，中国西南山区某个小县城。两位中学生针对蚂蚁的考核在继续。

    闷热和缺氧让1231007号兵蚁变得烦躁，它想不通神灵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如果说这是另一次恩赐前的考验的话，那这考验和一次谋杀又有什么区别？可如果是一次纯粹的谋杀，那为什么又要扔两根树枝下来呢？两者综合，只能解释为更高等级的考验。

    时间已经不允许它多想，不论是考验还是谋杀，关键是尽快离开这个烤箱。要出去，首先得打破这牢房，而唯一的可能就是屋顶那层半透明的膜，要是自己能爬上去，咬都能够咬出个窟窿。

    要爬上去只能借助工具，这里唯一的工具只有两根树枝。年轻的兵蚁估计了一下树枝的长度，大约5步，而屋顶的高度估计有10步。

    温度继续上升，氧气越发稀薄，体力开始透支。1231007号兵蚁大吃了几口果肉，补充能量。还好神灵没有收走食物，果肉中的汁水能迅速补充体力，而且还令它头脑清爽。

    一根不够长为什么不用两根呢？它立刻衔住一根树枝拖到另一根的尾部，让两者首尾相接。它又估计了一下长度，正好十步。它突然想起自己的名字代号是蚁后每产一枚卵就在前一枚的基础上加一得到的（蚂蚁的数学中只有依次加一的概念）。通过现在的实例，年轻的兵蚁发现其实加法并不需要把所有的加数全部拆开数一遍那么麻烦，有时候可以把数字看成对应长度的树枝，然后连起来量出长度就可以得到结果。

    也许你会认为1231007号兵蚁的发现太简单了，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当年的几何学也是从这么简单的比拟中开端的，这是从抽象数字到有型图形的跨界转变，而这种转变就这样在急迫的环境下被一只蚂蚁领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