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垂下触角表示敬意，然后六脚着地爬上了传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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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虫族的使命

    和之前的蠕虫一样，老者也很快被那个漩涡状的钻头吃掉了，身体的所有部分被幻化成粘液一样滑进那变幻莫测的螺旋槽里消失无踪，接下来又是11分钟时长的等待......

    在个体的主观时间中，这次的等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难耐，也许大家已经默认试验会成功，也就少了某种强烈的期待。当然，那永远躲在面具背后的巫师这次也没有出现，时间就这样在心平气和中度过。

    当首席科学者宣布试验结果，会场和其它通过显示仪观看的个体同样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但是那种浓烈的情绪气味消失了，看来所有的个体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但是下面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已经临近生命极限的姬卡拉女皇打算亲临现场发表讲话。

    女皇原计划是在播放器里发表演说的，但是现在的激动心情出乎了原先的预料，它的情绪已经战胜了理智，不到现场与自己的子民面对面，不足以平复内心的激动。当然，这也是一次很好的宣传种族使命，振奋个体士气的机会，它不想放弃。

    当首席科学者宣布女皇要亲临现场的消息后，一些原先在显示仪前看转播的个体坐不住了，它们纷纷离开自己的洞穴赶往试验场。这些长着翅膀的雌性个体从四面八方飞向母星的北半球（北半球一大半区域是空旷的沙漠，所以试验场设在这里，以便容纳更多的现场观众），这些都是承担各项工作的无生殖能力的雌性。雄性是没有资格走出洞穴的，它们身材矮小，没有翅膀，只能整日待在海底生育室的繁殖仓里，终身给生育工提供生殖细胞。

    飞出家门的个体实在太多了，试验场上空一度被这些飞虫挡住了星光，就像一块青色的云朵突然降临一样。

    女皇在年轻侍者的陪同下乘着飞行器而来。女皇老了，翅膀已经退化，80个世纪之前，种族的繁衍任务是由每一任的女皇承担的，那时候，女皇主要是以长者的权威间接管辖所有个体，因为它是所有个体的母者，是这个星球生命的生产者，但是自从科技发展到可以脱离母星的引力而飞向其它其它星球时，种族的眼光和抱负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是原先的享受生老病死的生活过程，而是征服一个又一个新的世界。

    随着‘知识种植技术’的突破，原先要通过教育很长时间才能培养一个有价值的个体的方式逐渐被数据库和脑电路直联的方法所取代，原先以经验丰富自居的老者地位下降了，随之代替的是一大批身强力壮知识丰富的年轻者，甚至还没发育完全的童者，其知识和经验已经远远超过以往的最优秀的老者，在这种情况下，过期个体强制销毁法令颁布了。于是传统时期生老病死的生活被放到了价值观的次要位置，而把发展向外扩张的工具和征服其它种族的武器提高到了整个社会的最高位置。

    随着一个个新世界纳入虫族的疆域，另一个关于个体数量的问题凸显出来，上古时期一个女皇生产所有个体的生育方式已经远远无法满足远征的需要，于是专门的生育工产生了，而女皇的生育功能渐渐退化，直到现在只剩下政治功能。

    一个生育工就相当于一个女皇，只不过没有政治权利而已，它们只是生产个体的机器，现在种族的复制品可以像流水线上的螺丝钉一样从生育室里输送到人马座旋臂的各个角落，并且其它水资源丰富的星球（虫族的幼虫生活在水环境中，就像蚊子的幼虫那样）也已经仿效母星的做法，自己设立生育机构。

    银河系猎户座旋臂，太阳系地球，中国西南山区某个小山村，食蚁兽的身体内。

    血液的推送越来越弱，甬道上方出现了分叉，1231007号兵蚁选择了其中的一条支路前进，此时必须划动六足才能前行，但是它不会放弃，即使已经快要窒息。

    蚁后教诲，它是在幼年时期听保育员说的：动物的大脑是所有器官中地势最高也是最宝贵的地方，一旦受损生命就会停止。

    再爬高0.1步，再上一点点，1231007号兵蚁憋着最后一口气往高处挪移，一下撕开了挡在前面的一层肉膜，这又引起世界一阵天璇地转的晃动。

    突然，上面有一丝丝声响，兵蚁探了探头，还有一丝丝空气，它大口地吸着，仿佛一个犯了哮喘的病人。空气让它的精神清爽了不少，这时候才发现身旁有一个蜗牛外壳一样的东西，那幽深的响动正是沿着蜗牛外壳传进来的。年轻的步兵像发现了世外桃源，疯狂地爬过去，好奇与求生的**竟让它忘记了劳累。

    1231007号兵蚁终于看懂了，这不是蜗牛的外壳，而是巨兽耳道里的某个器官，而声音来自于一张半透明的膜，膜上明暗相间的颜色正是外界光线造成的，只要咬破这张膜钻出去，就能见到阳光，说实话，现在的它对外面的阳光真的非常向往。

    之前红色的液体让1231007号感到后怕，它真担心自己会再次陷入那种红色的海洋里，她庆幸自己穿过了那扇翕合的门，否者后果无法想象，不知道那冲上岸的同伴怎么样了，或许1000名敢死队员就剩下自己一个，它又想起了蚁后的教诲（也是从保育员那里听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厚报。

    对，1231007号硕大的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我不能就这么走掉，我要完成那999名战友未完成的使命，我要摧毁那杀戮的恶魔，我要挽救整个城邦，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大头并不是异类。

    兵蚁深吸一口气，朝光线相反的地方爬去。通道越来越狭小，越来越暗，像进入深不可测的地狱，只不过这地狱是向上延伸的。

    兵蚁被挡住去路，终于到了不使用大颚就无法前进的地步。没有退路只能前进，1231007号张开大嘴，开始撕咬那黏糊糊的白质，这东西以前从来没见过，甚至也没听保育员说过，触角接触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绝对沟通时触角和触角相碰时的感觉，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绝对不是自己身体里的，那会是哪里的呢？

    1231007号硕大的脑袋又发挥了特长，它一下就想到了巨兽，这一定是恶魔发出的脑电波。想不到恶魔也会恐惧，这无疑增加了兵蚁撕咬的动力，而且它很快想到了一个一招制敌的办法。

    食蚁兽头疼欲裂，用两只前肢疯狂地敲打脑袋两侧，用爪子撕抓自己的头皮，仿佛要把脑壳掀开，把里面的东西捉掉。但是任凭怎样抓狂，头痛丝毫没有减弱，并且向纵深发展，由左边一路疼到了脑袋中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耳朵堵死了，肛门里的进犯者也全部被排泄物杀掉了，即使有个把死里逃生之徒，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头部啊？它想不通，它怀疑自己真的要步那位老表的后尘了.......

    忽然，巨兽一下子定住不动了，像被点了穴，同时它的思想也停止了。刺目的夕阳照进那巨大的瞳仁，但巨兽的眼睛里一片黑暗。一阵风吹来，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山一般的身体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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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虫族宇宙观

    1231007号兵蚁最后是采用炮兵的方法杀死食蚁兽的，它在脑髓中喷出了自己腹部所有的蚁酸。虽然这不是它的强项，喷出酸液的浓度也只有区区的30%，但是对付稚嫩的脑髓，已经绰绰有余了，那豆腐一样的物质在酸液下瞬间融化出直径一步的窟窿，巨兽随之毙命。

    恶魔死了，城邦得救了，百万姊妹（数量最多的工蚁和兵蚁都是无生殖力的雌性）也终于避免成为巨兽的晚餐，但是1231007号却迷路了。

    脑电波干扰了它的磁场判断，腥味掩盖了一切气息，这里更是一片黑暗，它陷入无边无尽的胶状固体迷宫中，挣扎着。

    1231007号兵蚁又想起蚁后教诲。可能是脑袋大记忆力好的缘故吧，那些儿时通过保育员之口传递的至理名言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而且好几次帮它渡过难关，但愿这一次也能帮它逢凶化吉。

    蚁后教诲：进入陌生地域找不到方向时，沿着边界走，能找到出口。

    年轻的兵蚁打算遵循蚁后教诲，但是这个陌生地的边缘在哪儿呢？进来的路已经完全被白质堵上，上下左右全是这种黏糊糊的东西，分不清东南西北。1231007号兵蚁正在犯难之际，忽然感觉世界又动了。根据惯性，好像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然后固定在某一高度保持平面运动。

    山坡上，夕阳西下，光线扫射在林子间，勾勒出一幅春天山林的写意图画。一个直立行走的巨型生物面对着斜阳，那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除了头顶之外身体无/毛。前肢短到几乎退化，后肢承载全部重量，与躯干等长。这生物正背着食蚁兽从山上下来。

    人马座旋臂姬卡拉虫族母星。

    姬卡拉第1409代女皇乘坐皇室专用飞行器来到试验场，宽大的机身使主席台陷入阴影中。女皇从飞行器玄门款款而出，来到机首宽阔的平台上，后面跟着种族四大部门的主管，分别是：行政官、军事官、民事官和科学官。

    机首平台上视野开阔，地面上亿万子民齐聚一堂的盛况尽收眼底，这里有精神领袖发布圣谕的一切设备。

    女皇用头部一圈复眼环顾四周，复眼让它不用转头就可以进行360度观察，这是有生殖能力雌性的特殊标志。（现代女皇只生殖为数很少的皇室成员，以备继承之需，虽然也有专用的雄性，但大部分情况下只是为了产生精神和神经共振的消遣工具，而不是为了繁殖）

    女皇喝了一口侍者呈上的蠕虫蜜露，等下面绿色的波涛（虫族外骨骼呈现一种油亮的绿色）平息下来，终于开腔，不过它只用口器发声，一切交给大功率扩音装置了。

    “宇宙中最伟大的姬卡拉子民们，作为你们第1409代精神领袖，我此时非常激动，因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5个世纪以来所有个体的殷切期盼，太上母皇最大的遗愿，今天终于成为了现实。”

    绿色海洋发出铺天盖地的共鸣声，这是无数个体大腿外侧谐振片无法控制的痉挛，这是无数个体激动的心跳。等欢呼声平静下来，女皇继续。

    “姬卡拉种族每一个个体都是宇宙最完美之创造。我们把脆弱的肌肉和器官包裹在坚硬的骨骼里，这和那些裸露**或者浑身长毛的生物相比是巨大的进步；我们有比其它生物更强大的忍耐力和适应恶劣环境的能力；我们拥有硕大的头脑和灵活的感觉系统；我们有超高效率的繁殖能力；我们有......”女皇用自豪的语调列举了很多个我们有，最后归结到一点：“更主要的是我们的意志，这种勇往直前、无坚不摧的意志正是宇宙进化的高等形式。”

    女皇的演讲再一次被大地上绿色的海浪打断，它不得不停顿了一下。

    “宇宙从一粒尘埃化成万千形式各异的物质，又从物质演化出更加复杂的意识，意识从最原始的神经反射继续向高级迈进，直到出现了精神，出现了意志，出现了意志的承载者――我们。我们代表了最强大的意志，我们要负担起实现宇宙目的之责任。”

    说到宇宙目的，全球所有的个体，包括显示仪前其它殖民星球负责管理的个体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以往的一切统治者，包括实用主义的反叛者――哲学家，都对这个问题似是而非。今天，它们最高的精神领袖明确提出了这个问题，怎能不细细聆听这伟大的圣谕呢？

    姬卡拉女皇那厚重迟缓的声音再一次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击打在听众的心房上：“宇宙之初并没有目的，只是一团杂乱无章的混沌，这混沌中所有物质的碰撞都是机缘巧合，但是当巧合足够多且时间足够长时，某种现象走向了概率大的一边，规律形成了。”

    “规律演化又进一步形成规则，由于电磁移动的极限限制了各星域的信息融合，宇宙初期各种规则各自为阵，这就需要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去打破这种变相的混沌，从而形成一个普及全部的大一统的规则。宇宙的目的就是从混沌到规律，从规律到规则，只有统一的规则才有意义，也只有最完美的种族才能成为规则的制订者，从而让宇宙万象在预定的轨道内有序运行。”

    大概是口干舌燥，演讲人又停顿下来，年轻的侍者善解人意地呈上蠕虫蜜露，女皇随意地呷了一口。

    “事实已经证明，姬卡拉种族不但用意志完善了自我，也完善了其它种族。数百个世纪以来，人马座旋臂数以百计的智慧种族已经先后臣服于姬卡拉坚硬的意志之下。可以想见，在星门的帮助下，在空间的鸿沟被跨越之后，不久的未来，将有更多的种族服从于姬卡拉的规则之下，至于那些逆反者，我们绝不留情，必然被规则的守护者辗为齑粉，消散在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