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劳烦你去个水盆过来”。宁祁说道,凤九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依言照做,只见宁祁接过水盆,顺手便将那一纸信笺丢到了水里,未雨来不及阻拦愤愤地瞪他一眼,刚想质问,却见那原本完好的信笺在水中竟然逐渐地分离开来,偏偏独立,且墨迹丝毫不曾洇开,这分明不是一封信!

    “若我所料不差,恐怕厉夏不久也会到这,恐怕是有心人故意将人引来这里,现在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吧。”宁祁淡声说道,唇角抿成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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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烟敛云收(下)

    陇西的夜寒凉沁骨,一轮圆月当空高悬,清华流转照遍九州山河。天明明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熟睡之中,好梦酣眠。

    一个身影矫捷地穿梭在层层叠叠的建筑之中,灰白相间的夜行衣恰到好处地融入无边的夜色之中,宛如一只轻盈的鸟儿寻找着归处。敛云堡此时聚集了大批江湖人士,其中不乏绝顶高手,敢在这时潜入,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艺高人胆大,此人明显属于后者。

    走走停停,灰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一处院子中,趁着落下之势顺手点了守在门边的两个人的穴道,四处无人,双手一推进了屋子。他这一推平平常常,便如进了自家院子推自己家的门一般,丝毫不曾有半点小心翼翼,倒像是故意要让屋子里的人知道似的。

    屋子里的人果然被惊醒,一惊之下,怒声问道:“什么人?!”江湖人向来警觉,即便是睡觉也是兵器不离身边,何况还是在别人家。屋子里的人反手抄起手边长剑,挽起个剑花便朝灰衣人攻了过去,这一剑气势汹汹剑势刁钻,可是那灰衣人却不疾不徐,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反而拔剑在手正面迎了上去。

    “要你命的人!”灰衣人的剑光华熠熠宛如九天之上晴空皓日,浑厚沉着的气势将屋中人的剑稳稳压制下去。甫一相交,屋中人便暗叹不好,此人看身形年纪轻轻,武功造诣却十分高妙,明显在他之上。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十招过后,屋中人越来越觉不妙,欲要张口唤人却发现自己竟突然说不出话来,身上的力气也似乎一点点在流失,中毒了!他刚想到此处,灰衣人却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之机,长剑封死所有退路,寻着他的破绽应声而刺,鲜血飞溅,屋中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胸前的剑,似乎不敢相信。

    灰衣人利落地抽剑回身,手腕轻翻,剑身的血便立时消失不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径直走出屋子,在他身后,屋中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睡梦里昏昏沉沉地极不安稳,漫天漫地,灰沉沉的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洁白的雪,纷纷扬扬,若柳絮随风起舞,不多时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她穿着单衣赤脚走在雪地里,冰冷的感觉肆虐着仅存的意识,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天地一片混沌,根本辨不清方向,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走下去,不可以停……

    忽然遥远的前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个人影,朦朦胧胧得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那轮廓应该是属于一个男子,一个浑身散发着沧桑悲凉之气的男子,她忍不住想靠近了去看,一直走一直走,越来越冷,身体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终于走近了那人影,他似乎正在念叨着什么,双手交错变化无端,仿佛是在进行古老的仪式,她静静地看着,只觉得那手势复杂的手势好像有些熟悉,她努力地回想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在哪?她是谁?

    那男子双手举过头顶,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势,她正奇怪,脚下突然一震,轰轰烈烈地动荡起来,天地间倏然间变成了红色,鲜血一样的红色,雪早已停了,铺天盖地的鲜血向她涌来……

    “小尾巴,醒醒!小尾巴!”宁祁使劲地摇晃未雨,他就住在隔壁,方才察觉她气息混乱,不稳的厉害,连忙过来查看,却见她浑身冰冷,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额上全是汗水,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手指用力过度呈现出苍白的颜色,怎么喊都喊不醒。

    这样冰冷到毫无温度的身体,叫人心惊胆战,他不敢轻易地输送内力,只好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催动内息来温暖她。

    血!到处都是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腥膻之气到处弥漫,她忍不住想作呕,却发现脚下的鲜血渐渐升高,瞬间将她完全淹没,好难受,喘不过气来……

    她奋力地挣扎着,要窒息了,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死去,还有人在等她,还有很多很多人在等她,师父、厉夏、随风、凤大哥、水风清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楼府里那一张张令她厌恶的面孔,不,不要,她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那些曾经害过她的人还没有得到惩罚……脑海中一张张面孔浮光掠影地闪过,最后却只留下了宁祁,那一双眼睛深沉如宽广沉静的海,包容一切吞噬一切,仿佛是最后的救赎。大浪滔天,奔腾的海水呼啸而来,漫天的血色忽然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从不曾存在一般。她在海水里沉浮,奇异地发现那一汪水竟是温暖的,带着令人安心的踏实……手腕上忽然一痛……

    她迟迟不醒,宁祁正打算开口喊人之时,仙云兽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跳上床榻,一口咬在了未雨纤弱柔白的皓腕上,这一下用力之大,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纯洁无暇的雪白纸上鲜艳的红色分外耀眼,宁祁一惊顺手就想把它丢出去。

    未雨醒过来就看到雪霁正被宁祁提溜着脖子吊在半空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一只爪子还勾着宁祁的衣袖,“这是怎么了?”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而且嘶哑难听。

    见她竟然醒了,宁祁连忙放下雪霁,也不再跟它计较,连忙抱紧了未雨担心地问道:“觉得怎么样?怎么回事?做恶梦了?”

    未雨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的梦境,见她蹙眉沉思,面上苍白无力,尽是冷汗,一双秋水明眸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悸,宁祁手底用力,将她自怀中紧了紧,“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恩?”

    雪霁跳上来,蹦到未雨身边趴下,伸出小舌头在未雨的手腕上舔了几下,原本还在流血的手腕竟渐渐止了血,宁祁看得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想想方才她冰冷刺骨的身体,再看眼前这小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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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云笼雾罩(上)

    未雨定了定神,将梦里的一切缓缓道来,她心神太耗,声音低低地落在心湖,带着几许疲惫继续嘶哑,宁祁静静地听着,眉峰渐渐蹙起。

    “顾前辈可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宁祁轻声问道,心底隐隐约约地担忧。

    未雨摇摇头,“我身体的状况师父一早便知道,之前并不曾出什么问题,只不过是血流的慢比平常人怕冷些。十五之夜会功力消退,频频做梦都是近几个月才发生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师父。”

    宁祁待要追问,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少主可是醒了?该换药了。”焰离和泽笙一进屋子便看到宁祁坐在床边温柔地将未雨揽在怀中,这一大清早孤男寡女如此情况难免让人生疑。焰离和泽笙相视一眼,眸光中掠过些许深思,却又极快地掩饰了过去,两人走近了些,只见未雨一脸苍白,气息微弱,后继无力,霜雪欺压下的梨花一般娇弱,唯有那一双眼睛清澈明艳,仿佛素白山水中一抹鲜妍明媚点亮了整幅长卷,透出一种凄艳决绝的美。

    “少主这是怎么了?”焰离惊讶地问道,明明这几日伤势已经好转,眼看着就要大好,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虚弱,一边说着连忙凑近了去诊脉。不诊还好,一诊之下竟发现未雨脉象沉郁,气血滞涩,极其细微,倒像是刚刚生了一场大病命不久矣似的,惊得焰离一时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未雨身子倦态,精神不济,但又不想让她们担心,只好开口劝慰,“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惊着了……”

    “她到底怎么样?”宁祁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要逞强也要先问问他肯不肯,这样的情形教他如何放心?

    焰离和泽笙看了看未雨,未雨无奈地点点头,“少主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先天气血不足恢复缓慢。但是现在脉象倒像是、倒像是中了毒,而且不知为何,少主的内力似乎也在消退,我二人学艺不精,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缘故。”

    “中毒?”宁祁嘴角抿起,眸光带过未雨显出些许锋锐,径直朝焰离和泽笙吩咐,“想法设法通知顾前辈尽快前来。”

    “不必惊动师父,我……”未雨话刚出口,却被他冷淡的目光一扫,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焰离和泽笙毕竟还是水风清的人,犹豫着看向未雨向她讨主意。未雨沉吟半晌,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气力不足,昨夜不曾睡好,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便渐渐失了精神,轻声留了一句:“凡事听从他安排”,便陷入了沉酣。

    焰离和泽笙面面相觑,不敢再打扰她,便随着宁祁退了出去。一面连忙派人去联络谷主。

    天高云淡,阳光拂过湛蓝色的天空张扬恣肆地散落下来,林间晴鸟幽幽唱起古老的歌谣,伴着香炉里淡淡的海棠香,满室静好。

    这一方小院独成一局,清静无为,却不知外面早已翻了天。

    一夜之间,幽州燕氏、扬州东方氏、凤翔独孤氏以及峨眉、衡山的当家人纷纷被杀,皆是被人一剑穿心死不瞑目。这五家的当家人都已经是成名一方的人物,论武功论阅历都是当今江湖数得着的,竟在一夜之间被人绞杀在各自休息的房中,而且这五人的伤痕以及死亡时的姿势几乎是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凶手这份武功造诣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而与此同时,敛云堡内所有的仆人侍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他们本来就不曾存在似的,敛云堡中人人自危,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出凉州西北入甘城,一座繁华的府邸里悄悄地走来了几个人,家丁打扮,朴素无奇,丝毫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堡主,都已安排妥当。”为首的一人将身后几人安排妥当,转过假山回廊,独自走进了书房,若敛云堡中的江湖人此刻在的话定会发现这人赫然就是自称为敛云堡管事的华檀!

    书房中一人青衣潇洒,俊面风流,手中一管碧海潮生笛翠色流淌,莹莹如月出云岫,清雅若水中莲华。他轻轻点头,唇角噙着一丝温和的浅笑,眉目轻转漾出风华无双,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翩翩佳公子,“辛苦,你做的不错,去找衍先生,就说我吩咐的,一切按计划行事。”

    华檀垂首应是,躬身退了出去。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手中的玉笛,指下温柔轻缓,仿佛是对着缠绵的恋人,窗外一似调皮的风闯入打乱一室清静,墨黑的发丝在微风的拨动下轻轻扬起,男子沉浸在思绪中浑然不觉。忽然眉间一凛,“什么人?”男子侧耳听去,不知什么时候屋中多了一道气息,浑厚绵长,劲冽霸道,但是却极为熟悉。

    一瞬间错愕,旋即上前俯身行礼,“徒儿拜见师父,多日不见,师父可还安好?”温雅的声音沉静而动听。

    那被唤作师父的人看起来头戴斗笠,帷幔遮住了容颜辨不清楚,“我很好,起来吧,吩咐你做的事怎么样了?”低沉的声音些许嘶哑。

    “回禀师父,名单上的人都已按您的吩咐‘请’到了堡中,该杀的人也都杀了,请师父放心。”青衣男子淡声回道,温雅的声音娓娓说着这样的话,却仿佛是谈论家常丝毫没有半点戾气。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做事我一向放心,接下来……”他低声说完负手而立,站在那便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度在里面,显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青衣男子听完之后却蹙起了眉,似乎遇上了难解之事。老者一直看着他,自然不曾错漏他眉间的挣扎,“怎么?有疑问?”

    “师父吩咐,徒儿莫敢不从,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老者挥挥手让他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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