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们可不想白跑一趟,外乡人手里诈不了几个钱,姜家那儿也能落得几个子去。为首的一差役立刻就将同来的四个差役分作了两班,“你们俩现在就去街市上寻人,我们带着这小姑娘先回衙门交差去。”
眼见几个差役就要推搡自己了,窦瑄抱着小阿成退后两步,仰头看向几个差役。她的目光犹若寒潭的冷波扫过他们,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也是娇嫩柔和的,可是说出的话却极冷,生生让几个差役止不住了步子:“本朝律条之中,即使可以询问知情人,也没有连着不满周岁的孩童一起带回衙门的道理。再则,你们就不奇怪,我一个稚龄女童,竟然能和你们说出这番话来吗?”
窦瑄可不想往衙门走一趟呢,她想了想将颈脖处用红丝绳穿着的一块鸡血石印章,那是当初自己被封为县主时宫中一并赐下之物,如今正好可以用来证明身份了。
几个差役里也就为首的差役认识几个字,可是那印章上的刻字明显不是好认的楷书,而是篆书,他捧着印章傻眼了。就是只凭着手感也知道这印章的材质是难得的好东西,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莫非眼前这长得挺好看的小丫头有什么了不得的出身?
“你们只管拿回去给县令看就是了,我就在这儿又不会跑了。对了若是县令不忙的话,让他来见见我,正好有些事情要他帮下忙。”
窦瑄的话都说到这儿了,那几个差役也怕得罪了人,就算赚了姜家几个钱只怕也没有福气花了。
差役们一离开,有点儿怕生的小阿成就又闹了起来,“吃、吃!”边说还边挥舞着小手。
窦瑄看着小侄儿的胖脸,用力地亲了一口,抱着他回了屋,“我们阿成会说话啦,真好!四姨晚上再给阿成做好吃的!”却不知此时此刻的扶风窦氏祖宅里,窦家上下以为她和小阿成也跟着窦琼夫妻一样遇到了不测,满府里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扶风郡泾源县的窦家祖宅里,窦琼一家三口和窦瑄在路上遇到山贼后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回两日了,便是一向要强的李氏也受不住打击病倒在床了,更别提早就因为儿子遭贬谪全家离开洛阳的打击而病病歪歪的安老夫人了。而家中第三代里最年长的窦庆又因为不适应扶风的气候卧病在床,二老爷窦江一时之间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年迈的老娘、受到打击病倒的妻子以及身子骨不好的侄儿都离不开他,更别提窦琼是他的嫡长女,如今年不过二十岁就不好了,心中的伤痛其实半点也不比妻子李氏少。
这日才在安老夫人那边伺候用了药,就看见管家一脸的悲痛之色地抹着眼睛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生人。
“二老爷,这两位是临洮郡王府里的侍卫,他们带回了二姑爷和二姑奶奶的尸身,还有一些下人们的尸骨……”管家的话才说完,就看见窦江的脸色一阵傻白,整个人都晃了晃,忙上前扶着他带着哭声劝道:“二老爷节哀呀,如今这家里上上下下可都靠您撑着呢。”
窦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便对临洮郡王府的来人道:“怠慢两位了,不知小女和小婿的尸身何在?劳烦两位令我去瞧瞧。”
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尸身,窦江还能欺骗自己女儿、女婿、外孙、侄女儿都只是失踪了,还有回到的一日。只是瞧着棺木之中半边脸颊血肉模糊的窦琼,四肢缝在尸身上的女婿,窦江也这等男子也悲痛得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心中的悲伤稍微平息了些,窦江问起了窦瑄和外甥彭成的下落来。
那奉命送还尸身的侍卫并太清楚窦江人遇害的真相,只是知道窦瑄当时是在郡王府里被人劫持的,且来之前也被交代过,窦家人问起就将知道的事情都如实说出便是了。故而他也不隐瞒,将事情从窦瑄在郡王府被心怀不轨的逆奴劫持说起,一直到临洮郡王府接到消息后派出了不少侍卫去救,可惜来迟了,山贼将彭、窦两家上下七十多人杀得干干净净,随车携带的财物也都被洗劫一空。
“至于府上的四小姐,说起来也是被郡王府连累了,故而当夜郡王府的侍卫就出动了,可惜直到今日也没有能寻到。当初那逆奴劫持四小姐是向西南方的秦岭山区而行,那里群山起伏,十多天了也不见消息,窦二老爷还请想开些,窦四小姐只怕凶多吉少了。”
一下子“失去了”数个亲人,窦江终究还是受不住,心头一阵剧痛之后,伤痛难抑之下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管家吓得不轻,忙扶着窦江连声让人请大夫来。一口血吐出来,窦江的心痛却丝毫不减,他让管家取了打赏之物奉给了两侍卫,让他送客后,他才坐倒在椅子上,心中悔恨交加——若是早些从洛阳抽身就不会发生此等惨事了。
窦江顾不得悲伤,先是吩咐了管家让伺候老夫人、妻子的丫鬟们嘴巴放严实些,窦琼一行全部遇难的消息暂时瞒着他们。其后又让人往终南山的书院送了书信,让大侄儿窦平和自己的嫡长子窦安速归。
只是窦江没有想到,他因悲痛吐血之时,窦和正和窦宁躲在屏风后头,听到二姐、二姐夫以及窦瑄都出事的消息时,两个孩子都吓傻了,回过神,两个孩子的眼泪自然是流个不停,完全不敢相信亲人遇到不测的事实。窦和更是担心害怕之下,拉着窦宁去了李氏的房里,竟是莽莽撞撞地哭着问道:“二伯母,姐姐还好好的对不对?她没有出事对吧?还有二姐和二姐夫,是不是都好好儿地?”
“娘,管家伯伯说有人将二姐的尸身送回来了,爹爹还吐血了,我好怕!”窦宁扑在床榻边一把眼泪地看着李氏哭道。
李氏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如此不幸的消息,她这几天的幻想顿时被无情地打破了,她完全不敢相信。她摸了摸窦宁的头发,让丫鬟扶着她起床,简单地梳妆之后扶着丫鬟的手臂出了门,看看见二门外西边的院子里和屋子里摆着的棺木,再看了女儿女婿的尸身上的惨状后,她和窦江一样哭倒在棺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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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不提扶风窦家老宅里的情形,却说终南山书院里头窦平、窦安以及窦舜兄弟三人,在收到书信得知亲人遭遇不幸之后,窦平与窦安俩只让随着书信到了终南山的近二十个随从带着窦舜先回扶风去,他们俩则带着一些人手往山区而去,竟是亲自去寻找窦瑄了。
窦舜本也想随着两位哥哥一道去的,可是却被阻止了。其一是他的骑射和拳脚功夫不及两个哥哥好,去了也只是个拖累。其二则是因为扶风老宅里主事的人手不够,他回去了正好可以帮二老爷窦江一把,还可稍微宽慰一下二夫人李氏。
理由这么充分,窦舜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少年,便和随从护院们一道星夜兼程赶回了老宅里。
窦江看到回来的只是次子一个,长子和侄儿都没有回来,再听说儿子和侄儿是去出事的山里寻找窦瑄后,当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们真是胡闹!”窦江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窦家可是经不得一点儿的风雨了,若是他们俩再有个什么好歹,窦家可真真是要倒了啊。
“二叔,我相信大哥和二哥不会有事的,他们不是冲动的人,且身边也带着些能手,说不定真的将阿瑄寻了回来呢。”窦庆披着灰色大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出来,只为了见有段时日不见的堂弟的。
窦舜感激地看了窦庆一眼,见三哥越发瘦削了,而祖母、母亲全都病倒了,心里顿时沉甸甸的,有替家人担负些责任的心思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窦江并未指望让十三四岁的窦舜做什么,叹了口气道:“你先去给你二姐和二姐夫上了香拜祭一番吧。再去陪着你娘说说话。”
窦舜忙应了,窦庆起身准备和窦舜一道去,不想还未出门就见管家一脸怒色地匆匆进来了,他瞧着窦庆和窦舜,忙行了个礼后与窦江道:“二老爷,四小姐在长安被贼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的事儿,如今满泾源县里都传开了。我让人去仔细打听过了,是临洮郡王府的几个侍卫离开的前一夜在酒肆里喝酒醉倒后嚷出来的。”
窦江、窦庆与窦舜闻言,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窦庆更是怀疑起临洮郡王府来,“二叔,按理说临洮郡王府遣人不远千里送二姐和二姐夫以及一干家人的尸骨来,该是有意与窦氏交好的意图。但如今却又将四妹下落不明的事情露了出去,明显就是不给四妹留活路。他们这样自相矛盾的做法,真是让人怀疑。”
窦江毕竟在朝堂多年,比还不及弱冠的窦庆自然要看得远看得深,半晌才磨着牙挤出几个字道:“我之前备上了重重的谢礼让郡王府的人带回长安去,想来临洮郡王杨丛定在心里嘲笑我!他耍弄了我们窦府呀!”
之前的几年里朝中时常有巡道京兆的御史奏与御前,说是杨丛心怀异志暗行不恭,王府所养侍卫人数远超过规定之数,有五千余人。再则与来往长安的西域各族相交好,王府的财富难以估测,又笼络了不少外族的勇士。可惜每次皇帝都是不相信,一开始还传了杨丛进京面圣让其在御前自辩,自然是痛哭流涕大喊冤枉,还给陛下信任的中官内侍送上了大量的珍宝,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的,反倒是那几个上书的御史倒了霉,不但丢官了还被判了流放千里。
窦江与其中两个御史有些交情,当时就不相信他们会无端去污蔑一个宗室郡王的,如今想想,莫非是阿琼、阿瑄几个在长安的时候撞破了什么事情,所以才遇害的?不然京兆府何等重要之地,竟然藏匿着大批的山贼,任谁都不敢相信的。
不管窦江等人如何猜测,直到大半个月后窦瑄带着小阿成回家了,真相才揭晓开来。此时此刻的武功县城里,李朗正身处只发生在话本之中狗血之中呢。
原来他当时一气之下就出了租赁的小院子,和穆茜娘主仆俩回到了她们俩租住的西城里,房主是个四十岁左右胖乎乎的老妇人,她一张嘴直说得李朗毫无招架之力,眼看穆茜娘主仆就要流落街头了,他只得出面替房主干了大半天的活计,推磨磨豆腐加挑了两大水缸的水,才算是换了房主宽限了两日的房钱。如今眼看着两日的期限就要过去了,他们身上却已经是身无分文了,李朗郁闷地想着难道自己真要城门口给粮铺卸货背粮食么?一袋才两文钱,要搬多少袋才够房钱哦。
穆茜娘自然没想到李朗会生出想去背货的打算,她只在心里暗自着急,这李朗怎么这样能忍?这两日三人过得可是糟糕透了,吃得用得就算在普通百姓人家也算一般了,李朗竟忍下了。难不成他其实不是什么大家出身的公子?
穆茜娘心里生了怀疑,可转念又一想他若真是大家出身,那自己现在放弃可就前功尽弃了。于是她想出了一个法子。
等李朗在外头晃了一圈找赚钱活计失败回来后,就看见小梨花在门边坐着抹着眼泪,一看见李朗就好似看见了救星了,忙冲上前跪着求李朗道:“李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小姐病了,我摸她的额头烫手得很,还一直说头疼,这可怎么办呀?”
李朗也呆了,回过神就跑去屋中看了穆茜娘,见她双颊上有不太正常的红晕,嘴唇也干得起了皮来,人也有些迷糊了。他也着急了,没有钱就是请大夫也不会来的,难道自己只能去向杨离和窦瑄两丫头低头么?
一时之间,李朗心里天人交战起来。
穆茜娘生病当然是假装的,作为职业骗子的她,可不相信自己都下了这样大的功夫,还能拿不下李朗这等涉世未深的少年来?
她见李朗面色踌躇难定,自以为李朗是在犹豫要不要表露身份去,她当即决定再加一把火,故意张开嘴做出虚弱状道:“李公子,你不必管我的,我已经连累你太多了,实在是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若是熬不过去,那也是我的命……”
小梨花端着一杯清水过来,听见了这话手里的杯子也扔了,俯在床边痛哭道:“小姐你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大不了我去自卖自身,总能换来一些银子的……”
李朗受不了这主仆二人的痛哭,片刻后咬牙道:“你们俩莫要着急,我窦家表妹处应该有些银子的,我这就过去借些过来应下急。”说完就转身快步去了,只担心晚了耽误了穆茜娘的病情。
“啊?!”穆茜娘主仆傻眼了,半晌那小梨花才呐呐问道:“茜娘姐,这李朗的反应怎么和你预先说的不一样呀?”
穆茜娘行骗三年来可是极少在年轻的少年身上失手的,如今眼看就要将招牌砸在李朗身上了,不由得气恨道:“我看他就是个乡下泥腿子穷窝里出生的,什么大家出身?居然敢骗我!哼,那这次我也打破只骗大家公子的规矩,将这小子身上的几个钱都弄得!也算是安慰下咱们姐妹这几日辛辛苦苦的演戏。”
小梨花自从跟着穆茜娘行骗后才能吃饱饭穿新衣裳,在她眼里只要能弄来钱就好,管它是怎么来的。听了穆茜娘的话后,当即无条件地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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