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虽敬重娘,可娘这次的做法,实在是……”

    “我……你从哪瞧出我诬陷林姑娘的清白?”

    “娘去林家走了一趟,不是没有斩获吗?再则,前日傍晚,偷偷摸摸来秦家那个人,跟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吧?不然,娘怎么知道林姑娘何时沐浴?”

    秦夫人便说不出话了。

    秦玄昭本就不苟言笑,长着一张苦菜脸,好像跟谁苦大仇深一样,乳白色袍子堆叠在一起,他悠悠的坐下来,捡了一块白糕递给秦夫人:“娘以后多享福便是,横竖我跟林姑娘已无瓜葛,娘看淡些吧。”

    程绚然就跳了出来。

    百花穿蝶枚红襦裙堆叠翻飞,窄袖比甲上的粉红颜色像揉碎的桃汁染成的,二八年华的姑娘,可惜长的随便了些,她见秦玄昭似乎不喜,便捧了白糕给他吃:“玄昭哥哥,即使诬陷那姑娘的清白又如何,反正夫人也不喜欢她,再说,她太张狂,敢驳玄昭哥哥你的面子。”

    秦玄昭没理她。

    “玄昭哥哥,我们去林家的目的,那林姑娘怕也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能拿秦家人如何?再说,不是赏了她俩花瓶吗?她巴不得呢。”

    秦玄昭叹气。

    蛇蝎美人用来形容长的美艳却心肠歹毒的女人,不料长的丑的女人,也不一定是善茬儿。

    秦玄昭瞧不上程绚然,连带看那盘白糕都不顺眼。

    程绚然见秦玄昭不说话,便笑着往嘴里塞俩白糕:“瞧,被我说中了吧,玄昭哥哥不说话,一定觉得我说的对喽。”

    长的丑就算了,这智商,真是掉在地上都扫不起来,难得她还能洋洋得意的吃白糕。这心是有多大才能这样。

    朝阳初生,刚过屋顶,粉红华彩从东向西涂抹了秦家大宅。

    是吹北风的时候了。

    北风一吹,寒气逼人。

    新出的朝阳刚漫过屋上瓦砾,便被北风吹散了。

    粉红华彩瞬间消失,秦家大宅阴郁起来。

    许久不曾见明朗的光了。

    秦玄昭由婢女伺候着换上四层华服,四层华服层层叠叠,颜色渐次递近,白色,雪白,乳白和淡蓝,腰间绸带,深蓝色绣五彩石悬白玉佩。铜镜中,穿四层华服的秦玄昭雍容华贵,大气风骨。就连他不苟言笑的脸,也好看了许多。

    伺候穿衣的婢女还没退下去,程绚然系着黑色狐狸毛披风就来了。

    她前去帮秦玄昭理华服,她这个一品大员的女儿,哪里伺候过别人,当然,她也不会伺候人,帮着理束带的时候,两边一拉,差点儿没把秦玄昭从中间勒断了,她还不自知:“玄昭哥哥这打扮真是好看,穿这么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会心上人呢。”

    秦玄昭垂下眼帘,一大早就遇上程绚然,这程绚然,一天到晚往秦府跑,这个月,她府上的马都累死两三匹了吧?

    “玄昭哥哥闭着眼,昨夜没睡好吧?”程绚然给他捶背,又呵斥丫鬟:“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瞧瞧,玄昭哥哥这衣服上沾了好些狐狸毛,这屋里哪来的狐狸毛?定然是你们做下人的心有不甘,想魅惑主子,你们这群小狐狸精。”

    婢女们垂手不敢说话。

    秦玄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狐狸毛,难道不是你披风上掉下来的吗?”

    哎,本来就心情不好,被程绚然一搅和,顿觉屋里不能再呆了。

    累累硕服,悠悠束带,雍容少年,提袍出府。

    朝阳又升,红光飞天,粉色光芒照耀着他层层叠叠的衣裳,昭着衣服上银线织绣的纹路,银色的光干净而明朗,他的脸色也柔和光亮起来。

    “玄昭哥哥,你去做什么?”程绚然追出来:“我要跟你同去。”

    “我去见何知微。”秦玄昭坐上宝蓝色马车,轻轻的放下车帘。

    一听到何知微的名字,程绚然就一哆嗦,这个何知微,不知天高地厚,更别说怜香惜玉,别人怕程绚然这个千金小姐,违心的说她长的好看,何知微却一语道破天机,说她长的像发了芽儿的老土豆,一文钱三个都没人买。还得连说三遍。

    她虽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可何知微家是皇家的供药商,她跟他一见面,便跟斗鸡一样,还是算了,如此,程绚然只得望着秦玄昭乘坐的马车远去,不甘心的揉起手帕。

    马车一路西去,北风之中,商铺林立,隔着窄窄的车帘,秦玄昭见何知微坐在小巷东南角给人看手相,如此倒省的去何府找他。

    “没看我正忙着吗?”何知微搓搓手:“去做什么?”

    “去……”

    “先说好,要是你那帮朋友作诗写对什么的,千万别叫我,我这么风流倜傥的公子,丢人现眼的事,不是我的风格。”

    “不去作诗写对。”

    “除了这……?那日浴桶里的事,你不会想秋后算账吧?”何知微往后闪身,像条泥鳅似的,秦玄昭抓了两下都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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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骗子

    何知微支摊算命,坑蒙拐骗了半个京城的富家子弟,隔三差五就有人寻仇,他练就这一身藏藏躲躲的本事,哪是秦玄昭能捉住的。

    林家小巷。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着,秦玄昭端坐于马车之上。层层叠叠的袍服逶迤重叠,虚虚实实,交领的冰纹映衬着他紧锁的眉头,他的眉毛黑而平直。

    他的嘴唇极有棱角,或许是天冷,他唇色发白,像蒙了一层水雾。

    他掀起车帘,对小厮说:“叩门吧。”

    林柠溪迷迷糊糊的起床,梳洗完毕,端着铜盆出来倒水。恍然见门口有个小厮,赶紧闪避,一不小心,就把水泼到了秦玄昭身上。

    秦玄昭“咕咚”吞了口水,腹中冰凉。

    他乜斜着林柠溪,他的眼睛如果能射出箭来,那林柠溪早被射漏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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