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浅点了点头,显然兴趣缺缺。

    清音倒是有些意外,清澈的眸子看向叶浅,问道:“之前不还吵着要学法术吗?”

    “那是小时候。”叶浅抿唇笑着,“有师父在,我才不要学。”

    清音无奈地笑了笑,修长漂亮的手指将竹简慢慢卷了起来,递给叶浅,“学些简单的法术,若是将来师父有力所不及的时候,你也可自保。”

    叶浅接了过来,不以为然道:“师父才不会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清音摇了摇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更何况师父亦不是这世间最强,哪里敢妄自尊大。”

    “好吧。”听清音都如此说了,叶浅勉为其难地点头应下。展开竹简看了看,道法口诀本就晦涩难懂,清音用的还是她认不全的楚字对于叶浅来说无异于难上加难,顿时垮了脸:“可是师父,你为何要用楚字来写?”

    “楚字与道法,两者兼而有之,免得你偷懒。”以叶浅的聪慧不可能半年了还学不会楚字,只能说明她不感兴趣,可有些事物不能仅凭着兴趣。

    叶浅长长叹了口气,沮丧地捧着脸:“师父,我不是偷懒,而是不喜欢辞藻堆砌的楚国文风,感觉它金玉其外,华而不实。”

    倒是头一遭见叶浅如此不看好一国文化,清音忍俊不禁,“浅浅啊,你连文字都尚未掌握便评价文风?世人多言楚国文风不实,而你受他人言论左右,失了自己的判断,久了便会混淆黑白,不辨事物本真。”

    叶浅眨了眨眼睛,鼓着腮帮子手指一下下地敲在鼓起的脸颊上。

    “先回去看过屈子的文章,再来同师父说说你的看法。”

    突然坐直了身子,“啊?”

    清音无奈地笑了笑,弯指在叶浅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下,“李耳与庄周也算是凡人之中的道法大家,你顺便将《道德经》与《逍遥游》一道读了,可以助你理解记忆我方才写下的道法口诀,若是有不懂之处再来问我。”

    “哦。”揉了揉额头,瞥了眼被她放在漆几上的食盒,她竟然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连忙跑去取过食盒,摆在清音面前,嘻嘻笑道:“师父,吃饭了!”

    清音微微蹙眉,他非凡人不需要每日进食,之前是怕叶浅孤单才会陪她吃饭。“先放着,我有话要同你说。”

    见清音说得严肃,叶浅也不再嬉笑,正色后端坐着看着清音,等着他的下文。

    “浅浅,你昨日见过宋玉?”

    叶浅一怔,点了点头。

    “可曾感应到碎片?”

    摇了摇头。

    “怎会如此?”

    看着清音渐渐蹙起的眉头,叶浅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关心那碎片的下落,可见到清音极少有的关切紧张的神情,她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暗自深吸了口气,“师父,虽然不知道碎片具体位置,但浅浅可以确定的是宋玉身上有碎片的气息,也许那依附着碎片的物件没有被带在身上,被他放到了别处。”

    清音微微颔首,深邃的眸子打量着叶浅,静默了片刻,又说道:“师父要离开几日,郢都城中如今不甚安全,我离开的几日里,你便不要出门了。”

    “师父又要走?”

    “嗯。”

    “什么时候走?几日才能回来?”

    “稍后便走,顺利的话十日后回来。”

    “哦。”叶浅神情有些落寞,突然起身,立在清音面前,强颜笑着说道:“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未完,我……先走了,师父……早去早回。”

    清音微怔,瞥了眼放在他面前的食盒,是他粗心大意了。这些年来叶浅对他的依赖越发深了,他不应该在此时提起要走的事情。语气温柔,像是在哄着小孩子,解释道:“浅浅,师父将事情办完后就回来,只是十日而已,以后也都不会离开了。”

    叶浅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师父又不是丢下她不回来了。其实,她在意的是清音去了哪里,又见过了什么人?他要做的事情有没有危险?她很担心,他走的每一日她都在提心吊胆着,可清音却一直将她当成小孩子什么也不说。他的世界,他的秘密,她走不进去也注定永远被隔绝在外。

    明亮清澈的眸子眨了眨,叶浅突然展颜笑着,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师父,不能浪费食物是不是?”

    清音不解,但仍旧微微颔首。

    “你看我都胖了!”叶浅拿起竹简晃了晃,“所以我决定回去废寝忘食地学习!”不待清音回话,她转身开溜。

    “浅浅……”回应他的就只有窗前一闪而过的身影,叶浅逃得简直比上午时乘黄追的那只野兔子还要快。清音望着窗外的细竹,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噙着浅笑,清澈的眸中暖意渐染。

    叶浅十分确定碎片与宋玉有关系,不是在他身上就是碎片依附的物什被他搁置到了别处。所以,在清音离开之后,她几乎一有空闲就守在矮墙边上,时刻关注着宋玉的行踪,也不管宋玉有没有察觉,反正她无所谓。

    为了不再摔跤,叶浅索性搬了个矮榻顺在墙边上,方便她踩着,而累的时候也可以顺便坐下休息会儿。墙头上被她摆放了一溜儿的小陶盆,盆中盛着土,土里洒着草花种子,她每天都会来给花种子浇水,而这一浇水小半天就过去了,之前的偷窥就这样顺理成章变成了如今光明正大的观察。

    几支梨花出墙而来,叶浅猛然一抬头,不经意地触碰到花枝,花枝微微颤抖,梨花簌簌而下,随风轻舞,纷纷如白雪。偶尔几朵梨花落在她的发顶,而后顺着她的乌发慢慢滑落,悉数落在了矮榻上。

    乘黄虽然肥胖,但动作却灵巧轻盈,四只爪子无聊地踩在陶盆的边沿,从矮墙的一侧走到另一侧,到尽头了再转身继续走回原位。叶浅浇了一上午的花,而乘黄也百无聊赖地走了一上午。

    春日里的阳光明媚和煦,没有夏日的炙烤,秋日的酷热,更不见冬日里的死气沉沉,最是温暖舒服。叶浅怏怏地坐在矮榻上,有些愁眉苦脸,师父都离开八日了,她也已经观察这么多天,可一丝一毫的线索也没有发现,东西到底藏哪儿了?!正沮丧时,耳中传来陶盆撞击发出的砰砰声,时不时地还会有些泥土随着乘黄的动作下落,落到她头上,叶浅甩了甩头,用帕子掸着落在发上的土,抬头逆着光,眯着眼睛看向墙头,无奈道:“大黄,你别再走了,昨日已经踩碎三个盆子了。”

    乘黄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满,对于叶浅的话完全不予理会,抬头挺胸,一边走一边嚷嚷着:“小叶子,你都不晒小鱼干了!本神不管,本神要小鱼干!”

    “……”乘黄每踏一步,深褐色的灰土便在阳光下飞舞,叶浅身子不由地向后倾着,对乘黄她只有无语,池塘里不是有鲜鱼嘛,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偏偏要执着于鱼干!鱼干……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叶浅站直身,倚靠着矮墙,单手支着下巴,用极其单纯且无辜的眼神看着乘黄,满脸堆着笑:“呵呵,大黄,商量个事情呗!”

    看着叶浅那副凑在眼前极尽谄媚的嘴脸,乘黄顿觉不妙,一只前爪悬空,怔怔地停在原地不再继续走了,咽了咽口水,歪头问道:“干,干嘛?”

    手指一下下敲着脸颊,大眼睛明亮清澈满是灵动俏皮看了眼屈宅的正屋,叶浅笑眯眯道:“大黄,你去将那屋子里所有玉质的东西给我偷回来!”有了田旻的事情在前,叶浅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碎片会依附于玉之上。

    乘黄眨了眨眼睛,“呃……偷?”连忙别过头,骄傲且坚定地回她道:“不干!”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本神是神兽,神兽!才不做那下三滥的勾当!”

    叶浅听罢,伸手过去戳了戳乘黄的脖颈,边戳他边愤愤道:“臭大黄,你说谁下三滥?我不也是没办法了嘛!”弯起眼睛笑着,继续用很温柔很蛊惑的语气说道:“你偷一次,我就给你五条小鱼干怎么样?”

    “不干!”舔了舔方才那只悬空的前爪,乘黄不满地抱怨道:“哼……五条小鱼干就想收买本神。”

    “十条!”

    乘黄继续舔着爪子,不为所动。

    叶浅眼睛一转,顿时收敛了笑意,垂着头一脸苦恼,长长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这鱼干吧……”皱着眉头,有些犯难,“我这边忙着呢,可能也就没时间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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