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初时还很入神地观察着他的运笔,跟随着每一道线条推算其中的变化之理,到了后来,只觉那些移形换位的线条就像混乱的麻绳一般,纠结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相夫陵偶尔抬头,瞥见那少女一脸茫然不解,却又瞪大了眼睛,一双小爪子托着腮帮,指尖无意识地敲打颌,分明已经看糊涂了,却又努力作出弄懂的样子,不由“嗤”地一笑,揶揄道:“医女亦有不通之物?”
“人非生而知之,岂能诸般皆通?”解忧横了他一眼,被这么一说,反而放弃了垂死挣扎,双手一松,直接懒洋洋地趴到了案上。
反正遇上相夫陵,就该轮到她丢人,一回生二回熟,这个人她又不是丢不起。
这数理太过艰深难懂,她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纠结在这里定要想个明白呢?待相夫陵推衍完了,他自然会有话说的,她也犯不着费尽心思猜这哑谜。
相夫陵摇了摇头,好个懒丫头,笔尖一顿,却是停了来,敛眸看向她,“徐市曾为忧绘制一图,然卿不通阵法变化之道,不能用也,是耶?非耶?”
“……然。”解忧抬了抬眼皮,顺着案沿懒懒抬了抬胳膊,将贴身收着的那幅图纸取了出来,却犹豫着没有递给相夫陵。
漆黑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眸色渐沉。
所有人都告诉她,想要让这图纸上死的阵法活起来,相夫陵既通兵略,又有实战经验,是最好的人选。
今夜他把自己“劫”在这里,还将那推衍的方法送上门,很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想要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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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射罔(求订)
相夫陵只是神秘莫测地笑着。
这少女真是可爱,她在不同的人面前,怎会有不同的性格呢?
她在剧连跟前时,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她在医沉身边,既有着温和的一面,又难掩少女的顽皮;她在景玄面前,却是疏远与清淡的;而她每每面对自己,总是一身戒备,仿佛遇敌的刺猬。
可她的那种戒备,和不怀好意的揣度,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她的眼睛里。
就像现在,她小巧的下巴绷得很紧,一双眼中分分明明地写着“你想怎么样”,这个模样,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解忧霎了霎眼,下意识掸掸衣襟,理理头发,不知自己身上有哪一点可笑了。
相夫陵笑过以后没再逗她,仍旧低下头,重新展开一幅干净的白绢,参照着方才推衍出的纷繁复杂的线条,在绢上绘出一片简易的桃花林。
“唔……”解忧托着腮,咬着滑到唇边的一绺头发,翘起的小指不时叩击在面颊上,入神地看着那画上一片如云的桃花林。
相夫陵方才说,自己的所思所想他都知晓,想来不是托大自负,而是真的知道不少的。
这一片黔中的桃林……连她都没有亲眼见过,只在斥候的描述中想象过桃树分布的方位,相夫陵却能绘出,想必下了不少工夫。
相夫陵在桃林图上勾出几道线条,将整片桃林,连同穿过桃林的那道清溪划分为八块,自顾自地指着上面各处,“此为生门,此为惊门……”
抬眸见解忧在一旁听得意兴阑珊,显然是没听懂,蹙了蹙眉,抿唇不再说。
“如此确能阻人入内?”解忧霎了霎眼,不理会他一脸嫌弃的表情。指尖一下一下地戳着白绢,将光洁的丝面勾出一层毛边。
以桃花成阵,听起来似乎很浪漫,不过桃花终究不是人。没有万般移形转位的自如变化,她半点也不明白,这么几株动不了的桃花树,该怎么将外间的人阻挡住……而且,如果有人纵火焚林。又该怎么办?
“寻常山林,亦有人迷失道路,困死其中,以桃林成阵,自可阻拦外人。”相夫陵瞥了她一眼,半点没把她的担心放在心上,理所当然地道,“至阵成之日,寻一二死尸置于林间,为人所见。自无人敢入。”
“……何处寻死尸?”解忧直摇头,这都是什么馊主意?说到底,还是要依靠恐吓,才能让人们不靠近那片桃林了?
“秦军挥师南下,届时饿殍流民无数,一二死尸,有何难寻?”相夫陵将炭笔收起,两幅细绢尽数叠好,工工整整地放在一旁,看向解忧。“医女以为如何?”
解忧抿唇不语,其实她方才仔细想了想,待那些桃花长成,放眼四野。不是灼灼的花,就是蓁蓁的叶,亦或横七竖八的枝干,普通人哪能辨出东西南北来?而且那处地势颇高,近旁并无高山,也不易被人从上方窥视。只要暗中遣几人传出一些流言,自然就无人敢近了,何须像相夫陵说的那样,弄成个闹鬼的桃林?
这个方法,显然是可行的。
解忧轻轻一笑,既然相夫陵向她展现了诚意,她自然也不能装作不明白。
“相夫子所欲何也?”
“忧聪慧可嘉。”相夫陵满意地看着解忧,这少女虽然于术数不通,对人情却练达得很,也识趣得很。
与识趣的人说话,十分有趣。
解忧暗暗翻个白眼,他给出的条件都摆在她面前了,她再装傻也太对不住自己了。
相夫陵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不过一笑置之,他可不是那个与解忧不对盘的医喜,还不至于为她一个小小的眼色大为光火。
“忧通医药之理,应知有毒_药,血濡缕即死。”
解忧心一沉,相夫陵抛出这样一个诱人的条件与她交易,竟是为了致人死地的毒_药……
“忧为医者,无此害人之物……”解忧言不由衷地强笑一下,放下托着腮帮的小爪子,撑了书案,打算起身离开。
这是不行的,相夫陵用心诡异,她不能够将身上携带的药物给他,这是为虎作伥。
“解忧。”相夫陵扣住她细细的手腕,将她拽得跌坐回案前,冷声道,“此物名为射罔,卿携于身侧,然否?”
解忧强自镇定地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抬眸冷冷对上他的目光,“射罔剧毒之物,人畜沾之即死,忧岂能随身携之?”
射罔是乌头的制品,与她制出的乌头霜是一样的效果,涂于箭镞上,可以射杀野兽,经过烹煮之后,乌头毒性自去,因此射罔是用于狩猎的。
相夫陵既然知道射罔之名,自然已经多方求问过,想也不必想,他想得来用于征伐对阵之间,或者于敌军饮水食物中投毒等等,这些事未免太过造孽,所以这东西她不能交与相夫陵。
相夫陵将她拖近,按在书案上,“正因剧毒,故常携于身侧。”
解忧抿紧了唇,眸子微微闪烁。
这话相夫陵自然不会上当,看这架势,她再推说不曾带在身上,相夫陵能当场把她衣服扒了搜身……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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