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和悟空交了手，一边兴奋，心道大圣就是大圣，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一边又暗自后悔自己怎么就想了这出馊主意，这下好了，他再探出头去就等着被大圣乱棍敲死吧。

    悟空见那孽龙躲了回去，装聋作哑，怎么样都不肯出来，那厢又听三藏奚落他一条龙都收拾不了，登时火起，心道老孙是你这凡人能看轻的么。遂变大了手中的金箍棒，当那水涧就是水缸一般一通乱搅。

    小白龙被搅得晕头晃脑，叫苦不迭，又赶忙离了水，委屈道：“你怎么这般欺我？”

    悟空见他没了方才的嚣张模样，便稍稍歇了怒气，喝道：“你吞了老孙的马，还了马来老孙就不欺你。”

    小白龙一听，瞬间苦了脸：“我吞都吞了，这马在我肚子里，叫我怎么还你？”悟空闻言皱皱眉又要动手。

    眼见着小白龙又要挨大圣的棍棒，半空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众人抬头望去，却原来又是那南海观音。

    悟空暗地里呸了一声，哪里就这么巧了。

    观音一脸慈悲，好生劝慰道：“善哉善哉，悟空，这敖瑾是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子，从不曾行凶作恶，你且手下留情。”

    悟空笑道：“也不是不可，但这小白龙吞了那和尚的坐骑，老孙可没那闲情陪他慢慢走到西天。”

    观音闻言，微笑道：“这也好办，他既是吞了你师父的坐骑，那以后便叫他化作白马，和你一起，一路护送唐僧西去，以还业障。三藏，你可同意？”

    三藏听闻观音问话，立马躬身答道：“菩萨好意，弟子愧领了。”

    小白龙听了暗中欢喜，心道这是要和大圣一道上路了，他哪里还管自己堂堂西海龙三太子却做了凡人坐骑这码事，当即向观音拜道：“多谢菩萨求情，弟子敖瑾愿化白马，与大圣一同护送唐僧西去。”观音笑着点了点头。

    小白龙便又转过身对悟空躬身作了一揖，眯眼笑道：“还请大圣原谅小弟莽撞之举，小弟愿奉绵薄之力，望大圣不弃。”西海龙三太子的识相让悟空很是受用，是以他脸色逐渐好转，同意了观音的建议。

    小白龙虽算不得正式拜师，却也称三藏为师。悟空见这家伙一脸喜气，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小白龙这是高兴自己和大圣竟然就是师兄弟了，正暗叹不已，嗯，这番冒险实在是太值了。

    那晚，小白龙蹭到悟空身边，小心翼翼道：“大师兄，我叫敖瑾。”

    悟空被小白龙的没话找话逗乐了，笑道：“嗯，老孙知道。”本以为不会被搭理的小白龙顿受鼓舞，更加努力地寻找话题。

    那傻呵呵的模样让悟空不禁想起他花果山上的小猴子，仔细想来，这小白龙除了吞去和尚一匹马，费了他点功夫，倒没甚可恶之处，而且比起唐僧要可爱多了。左右也是无事，悟空便耐了性子听小白龙闲扯。

    自此，西去途中，又热闹几分，但凡三藏下马休息，小白龙便不肯再作马形，直接化作人身，与大圣挤到一处，只要是需要他大师兄要做的事情，他便抢去做了，悟空也乐得清闲。

    师徒二人并一马一路走来，收拾了贪心的和尚和那黑熊怪。了结了那黑熊怪的事后，小白龙忍不住和悟空抱怨：“大师兄怎地就答应那凌虚仙长，饶过那只黑熊怪了？还不如打死了事。”

    三藏很不赞同，摇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那黑熊怪既已皈依我佛，又何必再打杀了他去？”

    小白龙为了和悟空同路，委屈自己做了三藏的坐骑，虽然高兴得很，但对三藏真拿他当牲口一样使唤很是不满。这会儿见他满口仁慈，就更看不上眼了，便语带讽刺，呛声道：“你倒是慈悲，还不知道那妖怪平日里做过多少恶事，伤了多少百姓，你一句皈依佛门就真当万事皆空了，既是如此，你们那皇帝老儿也不必颁那劳什子杀人偿命的法了，杀过人做过恶事都叫他皈依佛门好了。你还当真以为你那佛门广大，能将这世间的罪恶都纳了去呢。”

    三藏还想说什么，被小白龙摇手打断：“你不要说什么他既已皈依佛门自是愿一心向善，他那会儿若是不答应皈依，早就被大师兄乱棍敲死了，他又不是个傻的，有活命的机会不要！”

    三藏沉了脸，不再说话。

    悟空拿棍子轻轻敲了敲小白龙的脑袋，笑道：“你跟师父争什么？”悟空不想与和尚争论什么慈悲的道理，既是因为不屑，也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过是应了和如来的约定，护送三藏西去取经，又不是真就皈依了佛门。

    同行了这些时日后，小白龙才发现他的大师兄虽然对师父还算恭敬，但也仅限职责范围内，平日里大师兄牵着他赶路，并不会多话，只会算算时间，问那个和尚这么三句话：“师父饿了吗？”“师父累了吗？”“师父可要停下歇息？”

    小白龙有时候忍不住想叹气，虽然他常找大师兄搭话，但他大师兄多数情况是闷声听他一人絮叨，他总觉得他的大师兄像是藏着重重的心事，安安静静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眸沉沉，也完全看不到他提棍子揍人时的嚣张和可怕，和他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的不可一世更是两个模样。

    小白龙有点心酸，到底是什么让曾经那么嚣张的齐天大圣变成如今心事重重又沉默寡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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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蓬大元帅

    这一日近晚，三藏一行途径了一处庄子，叫高老庄。路上行人依旧不少，三藏怕冲撞了路人，便下了马与悟空一同走路。正走着，就有一人闷头撞了上来，与三藏相互抱了个满怀。

    三藏扶住那人问道：“这位施主，可曾撞到哪里？”

    那人连忙推开三藏，躬身赔礼道：“没有没有，实在对不住，是我赶路太急，冲撞了老爷。”抬头又见三藏一身出家人扮相，便问了一句：“老爷是哪方的游僧？”

    三藏答道：“阿弥陀佛，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奉唐王之命，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那人闻言大喜，扯住了三藏的袖子便道：“那老爷定不是凡僧，还请老爷与我走上一趟，帮我家太公一个忙。”

    悟空拦道：“你请我师父所为何事？”

    那人闻言，转头看向悟空，顿时吓住。三藏安慰道：“施主莫慌，这是贫僧的徒弟孙悟空，惯会降妖伏魔。你家太公又是哪个？怎地需要我一出家之人帮忙？”

    那人苦着脸讲出了缘由，原来他是庄里高太公家的管事，正被他家太公派出来寻访法师。三藏问道：“可是庄里有谁中了妖邪？”

    那管事摇摇头答道：“不是中了妖邪，是家里招来了一个妖怪。我家小姐今年二十，三年前叫一个妖怪给占了。”

    三藏惊奇道：“这妖怪竟强抢民女？”

    那管事尴尬地笑道：“算不得强抢民女，说起来他还是我家太公的上门女婿。那妖怪名唤猪刚鬣，当时我家太公不知他是妖怪，见他长得端庄魁梧，又老实肯干，便招了他入赘。哪知新婚之夜，那妖怪现了原形，我家太公觉得丢了脸面，便想退了这亲。老爷您想，那妖怪又哪里会肯退，如今被我家太公逼急了，便将小姐关在我家后宅，将有半年不曾与家人相见。”

    悟空笑道：“是以你家太公就想叫你寻来法师，收了那妖怪？”

    那管事点点头，说道：“可不是么，可我这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和尚道士的都有，没一个能降得住那妖怪的。太公急坏了，又打发我出来找呢。”

    三藏闻言，对悟空笑道：“悟空，这家人倒也可怜，不如去帮上一帮。”悟空虽说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但想到他们今日赶路已久，定是要歇在高老庄了，如此去那个高太公家住一宿，顺便收拾个小妖也不是不可。于是他点点头，叫那管事领路。这管事闻言，立马欢欢喜喜地领了他们回家。

    那高太公正在家中唉声叹气，忽听下人回禀，高管事找到高人了，便又打起精神去厅堂见客。结果在见到悟空一副尖嘴猴腮雷公模样后顿时面露猜疑。悟空心里不屑，却不愿和这凡人多作计较，只道他以貌取人。

    不过是个皮相，世间万物修炼化形都是要化作人形，想要化个人形还不简单，悟空他岁岁年年地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能由一块毫无生命力的顽石修炼出生命，想想也知道他的化形定然不会是丑怪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才特意化作了猴子。退万步讲即使他化形丑怪，只要使个法术还不是要多俊美有多俊美。

    虽说悟空在高太公的眼中是个丑陋不已的毛脸和尚，但他的师父三藏却是个相貌不俗的，生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目秀眉清。高太公一见，心中暗忖，这长老看起来是个端庄可信的，我且让他们试上一试，如若不行，再赶将出去就是。

    于是他半放下心，请了三藏师徒稍坐，又对下人嘱咐道：“福子，将长老的白马牵去马棚，记得喂上好的草料。”那个叫福子的小厮应了一声，方要去拉缰绳，却见银光一闪，那匹白马竟化作一个白衣儿郎，剑眉凤眼，端的是英姿飒爽。

    这一变故惊得主人家一众目瞪口呆，以为又是招来了什么妖怪，慌慌张张想要逃窜时，却见那白衣儿郎一步窜到悟空身边，嘟嘴不满道：“大师兄带上我，我可不要吃草料。”

    三藏见众人反应，笑着解释道：“施主莫慌，这位原是西海的龙三太子，因吞了贫僧的坐骑，菩萨叫他暂且做了白马，同悟空一起护送贫僧一路西去的。”

    高太公一听，这下是真真放下了心，心说这长老好本事，竟能叫西海堂堂三太子屈就当了坐骑，果真不是前些个酒囊饭袋。便急忙忙叫下人摆上素斋，恭敬地请几位长老上座。期间与三藏诉说了那妖怪的前因后果，说到伤心处，更是涕泪直流。三藏心软，自是对他好一番劝慰。

    用了斋饭已是晚间，那妖怪也快要回来了。悟空不与高太公废话，提了棍子道：“小老儿你就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