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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蓬大元帅

    这一日近晚，三藏一行途径了一处庄子，叫高老庄。路上行人依旧不少，三藏怕冲撞了路人，便下了马与悟空一同走路。正走着，就有一人闷头撞了上来，与三藏相互抱了个满怀。

    三藏扶住那人问道：“这位施主，可曾撞到哪里？”

    那人连忙推开三藏，躬身赔礼道：“没有没有，实在对不住，是我赶路太急，冲撞了老爷。”抬头又见三藏一身出家人扮相，便问了一句：“老爷是哪方的游僧？”

    三藏答道：“阿弥陀佛，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奉唐王之命，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那人闻言大喜，扯住了三藏的袖子便道：“那老爷定不是凡僧，还请老爷与我走上一趟，帮我家太公一个忙。”

    悟空拦道：“你请我师父所为何事？”

    那人闻言，转头看向悟空，顿时吓住。三藏安慰道：“施主莫慌，这是贫僧的徒弟孙悟空，惯会降妖伏魔。你家太公又是哪个？怎地需要我一出家之人帮忙？”

    那人苦着脸讲出了缘由，原来他是庄里高太公家的管事，正被他家太公派出来寻访法师。三藏问道：“可是庄里有谁中了妖邪？”

    那管事摇摇头答道：“不是中了妖邪，是家里招来了一个妖怪。我家小姐今年二十，三年前叫一个妖怪给占了。”

    三藏惊奇道：“这妖怪竟强抢民女？”

    那管事尴尬地笑道：“算不得强抢民女，说起来他还是我家太公的上门女婿。那妖怪名唤猪刚鬣，当时我家太公不知他是妖怪，见他长得端庄魁梧，又老实肯干，便招了他入赘。哪知新婚之夜，那妖怪现了原形，我家太公觉得丢了脸面，便想退了这亲。老爷您想，那妖怪又哪里会肯退，如今被我家太公逼急了，便将小姐关在我家后宅，将有半年不曾与家人相见。”

    悟空笑道：“是以你家太公就想叫你寻来法师，收了那妖怪？”

    那管事点点头，说道：“可不是么，可我这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和尚道士的都有，没一个能降得住那妖怪的。太公急坏了，又打发我出来找呢。”

    三藏闻言，对悟空笑道：“悟空，这家人倒也可怜，不如去帮上一帮。”悟空虽说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但想到他们今日赶路已久，定是要歇在高老庄了，如此去那个高太公家住一宿，顺便收拾个小妖也不是不可。于是他点点头，叫那管事领路。这管事闻言，立马欢欢喜喜地领了他们回家。

    那高太公正在家中唉声叹气，忽听下人回禀，高管事找到高人了，便又打起精神去厅堂见客。结果在见到悟空一副尖嘴猴腮雷公模样后顿时面露猜疑。悟空心里不屑，却不愿和这凡人多作计较，只道他以貌取人。

    不过是个皮相，世间万物修炼化形都是要化作人形，想要化个人形还不简单，悟空他岁岁年年地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能由一块毫无生命力的顽石修炼出生命，想想也知道他的化形定然不会是丑怪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才特意化作了猴子。退万步讲即使他化形丑怪，只要使个法术还不是要多俊美有多俊美。

    虽说悟空在高太公的眼中是个丑陋不已的毛脸和尚，但他的师父三藏却是个相貌不俗的，生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目秀眉清。高太公一见，心中暗忖，这长老看起来是个端庄可信的，我且让他们试上一试，如若不行，再赶将出去就是。

    于是他半放下心，请了三藏师徒稍坐，又对下人嘱咐道：“福子，将长老的白马牵去马棚，记得喂上好的草料。”那个叫福子的小厮应了一声，方要去拉缰绳，却见银光一闪，那匹白马竟化作一个白衣儿郎，剑眉凤眼，端的是英姿飒爽。

    这一变故惊得主人家一众目瞪口呆，以为又是招来了什么妖怪，慌慌张张想要逃窜时，却见那白衣儿郎一步窜到悟空身边，嘟嘴不满道：“大师兄带上我，我可不要吃草料。”

    三藏见众人反应，笑着解释道：“施主莫慌，这位原是西海的龙三太子，因吞了贫僧的坐骑，菩萨叫他暂且做了白马，同悟空一起护送贫僧一路西去的。”

    高太公一听，这下是真真放下了心，心说这长老好本事，竟能叫西海堂堂三太子屈就当了坐骑，果真不是前些个酒囊饭袋。便急忙忙叫下人摆上素斋，恭敬地请几位长老上座。期间与三藏诉说了那妖怪的前因后果，说到伤心处，更是涕泪直流。三藏心软，自是对他好一番劝慰。

    用了斋饭已是晚间，那妖怪也快要回来了。悟空不与高太公废话，提了棍子道：“小老儿你就带路吧。”

    那高太公甚是惊奇，诧异道：“长老不需开坛祭法？”惹得小白龙嗤嗤直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小白龙才道：“老官儿，你先前都请的些什么人回来的？真有本事捉妖，直接上就是了，搞那么多名堂的不是骗子便是半吊子。”

    高太公恍然大悟，遂对悟空更是高看一等，躬身道：“小老头眼拙，望长老莫要见怪，还请长老随我来。”

    小白龙本想跟着，却被他大师兄拦下，悟空笑道：“小白龙，你别跟着了，留下保护师父。”

    小白龙闻言蔫蔫地目送他大师兄离去，转头一看那唐僧手无缚鸡之力，一副弱质女流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怪这个和尚，叫他凑不了热闹！

    且说悟空那里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揪着一肥头大耳，猪头人身的妖怪回来。小白龙一见大师兄归来，迎上前去。

    悟空丢开那妖怪，冷笑道：“老孙还道是哪里来的小妖，原来是天蓬元帅！”最后四个字被悟空叫得响亮，透着浓浓的奚落之味，悟空又问：“却不知五百年不见，昔日英武不凡的天蓬元帅怎地混得如此不济？”

    原来五百年前，悟空在天庭任弼马温一职时，那天蓬元帅曾对他百般嘲讽，悟空自然不是个吃亏的主，当场就给了天蓬元帅一顿胖揍，从那时起悟空对这位元帅就是瞧不上的。只是不知这位目中无人的天蓬大元帅是犯了什么事，竟被贬下凡来变了这等模样。

    那前世的天蓬元帅，今世的猪刚鬣被悟空耻笑竟也不怒，只是嘿嘿傻笑两声。小白龙心中暗奇，这天蓬元帅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原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仙将，脾气可好不到哪里，如今怎这么窝囊？难不成被大师兄打傻了不成？

    不等小白龙想明白，就见那猪刚鬣从地上爬起来对三藏跪好，行了一个大礼，惊得三藏差点跳起来。只听猪刚鬣说：“老猪听大圣言道，您便是那要去西天取经之人，菩萨已与我摩顶受戒，授了法名悟能，叫我等候在此，遇到长老后就拜长老为师，护送长老西去求经。”

    三藏听了，自是拜谢菩萨圣恩。请主人家设了香案，正式收了猪悟能为徒弟，又赠其别名八戒。高太公一家人见此也是十分喜悦，领了三藏师徒几人去厢房歇息，第二天设了宴席，好生款待了三藏几人，送了这师徒几人离去。

    三藏收了悟空为徒时，正是寒风凛冽的冬天，等到遇到猪八戒，已是来年的春日。虽说一路行来，常常披星戴月，风餐露宿，但师徒几人漫步在这烂漫的春光之中，也得了一分闲情野趣。

    小白龙不喜欢猪八戒。猪八戒还是天蓬元帅时，小白龙与他并不相识，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恶感，可他大师兄不喜欢猪八戒，也不喜欢和尚，偏偏这两个他大师兄都不喜欢的人还走得很近。

    小白龙实在想不通，他猪八戒以前大小也是个仙，就算如今落魄了，也没必要总是凑在那个唐僧面前师父长师父短的，这般讨好于他。他搞不懂那呆子在想些什么，当然了，他也不想去懂他。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小白龙还是很感谢猪八戒的，因为八戒想在那个和尚面前好好表现，自然是将侍候唐僧的活计都揽了去，于是原先小白龙抢着做的事现在也不用他做了。这可小白龙高兴坏了，他还正愁着没有时间去多缠缠他的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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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黄风岭之行

    时间比行人的脚步还要匆匆，一晃便是夏景炎天，夏荷替了春花，彩蝶已逝，蝉鸣喧哗。这一日温度异常的高，将近晌午还不见人家，师徒几人寻了一处密林歇下，照旧是八戒侍候唐僧下马，寻水递食。

    悟空接过小白龙递来的水囊，纵身上树，仰躺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之上，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零零碎碎地洒下来，随着风摇摇曳曳。悟空想起自己刚有意识，却还是一块石头的日子，每年到了夏天，阳光灿烂得带毒的时候，有一个人总是会来到他的身边，从日出到日落，倚靠在他的身边絮絮叨叨。

    悟空听他念叨了三年，到第四年的时候，那人来了，却只是沉默不语。悟空等了半晌都听不到他吭声，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问完才发现自己会说话了。那人也很讶异，这块石头竟也修成了精怪。讶异之后，却是兴味盎然。

    悟空那时就如同幼童，虽然智慧不低，却还是没看懂那人眼中不怀好意的精芒，他只道这人是他熟悉的，是他有好感的，自然不设防备，于是，悲惨的幼年生活就开始了。当然，即便他设了防备，就他当时没手没脚的状态，也依旧逃不开被欺负的生活。

    那人也不过是少年模样，虽不知到底多大年纪，但玩心颇重，从知道悟空是个快修练成形的精怪开始，就没有再离开花果山，而是整日里想着法子折腾他。少年在他身上画过花鸟虫鱼也画过乌龟王八，太阳将他晒得滚烫时，那人还在他脑门上煎过鸟蛋。

    他明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赤绯，却偏偏有着极其恶劣的性格，悟空常常被他欺负得牙痒痒，以致于后来化形后，他宁愿满山满世界乱跑，也不肯乖乖待在花果山被他戏弄，甚至连化形也故意挑了他最不喜欢的一种动物变幻。

    他还记得赤绯看到他化形后的模样气得直哆嗦，瞪着眼对他一阵咬牙切齿：“臭石头，你就算想变个带毛的，也没必要变个猴子吧？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悟空那时候很得意，能气到赤绯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他甚至一高兴，就收了堆老猴子小猴子做手下，弄了个美猴王当当。赤绯和他赌气，有好长时间都不曾出现在他面前，等到那家伙不再生气回来找悟空时，悟空却出海拜师学艺去了。临走前，还托猴崽子们带话：“等老孙学了本事回来，看你还如何欺我！”

    悟空一直觉得那段毫无还手之力的日子绝对是他此生过得最窝囊的时日，可现在他回想往日，却觉得那就是他此生最安静平和的日子了。

    可偏偏总有些不识相的。悟空正沉静在美好的回忆中不可自拔时，林间陡然掀起了一阵大风，播土扬沙，大树折枝，小树连根起，绞下的树叶如同凌厉的飞刀，直叫人站立不稳，眼也难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