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挞烈这边垂头丧气,穆特尔那边却是兴高采烈。经过初步统计,此番其率“游骑兵营”和“狼牙营”出关执行骚扰作战不过四十天,却以伤亡一百二十五人——不包括新扩充的部队——的代价,不但取得了攻克敌军大小城池十五座、歼灭敌军四万五千人、扩充兵员两万余名、缴获大量粮草辎重的重大战果,而且还圆满完成了委员会和军事部交予其的骚扰契丹军,使其无法阻碍曾志林、杨新所部收复山后八州的任务。

    对于穆特尔此番大胜,委员会和军事部都给予了高度评价,战斗中的有功人员也都被记录在案,待幽云战事完全平息后,再论功行赏,给予相应的精神与物质方面的奖励。而穆特尔带回来的那两万余名新军,在经过军事部和情报部的甄别,并充分尊重对方自己的意愿后,共有近一万五千人被留了下来。其中,约八千人成为穿越团队各大农庄的佃户、各处商铺的伙计、各个矿场的矿工,剩下的七千余人则加入了“保安军”——如今“飞龙军”只对为穿越团队服务超过两年的佃户、伙计、工匠开放,这批新丁是没有资格加入的。

    值得一提的是,加入“保安军”的七千新丁中,五千汉人除了被分配到原有各团以补充其在战斗中的损失外,还新组建了“保安军”第十一团。另外的两千余名奚人和渤海人,则被单独使用,成为新组建的“保安军”独立团的第一批成员。当然,为了更有效的控制这些新丁、使其能够更快的融入到穿越团队武装中来,这两个新组建团从团长到班长、从都监察使到监察的各级正职和监察系统方面的副职,均由来自原“保安军”乃至“飞龙军”各团的骨干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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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设计取云州(上)

    穆特尔在中京道横冲直撞,将那里搅了个鸡犬不宁,为曾志林、杨新所部收复山后八州提供了极佳的掩护,使得他们能够在不受外来干扰的情况下,按部就班的执行收复计划。同时,由于契丹朝廷无法派出援军支援山后八州各州县,因此面对携保兴庄、幽州城、榆关(山海关)、古北口四场大胜而来的近万穿越团队武装,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沿途各州县官吏、守军所采取的对策出奇的一致——但见“飞龙旗”飘舞在视线之内,要么立即开城投降,绝无半点拖沓犹豫;要么胡乱射上几支箭、装模做样的喊上几句,而后心安理得的做降臣、降将。如此,曾志林、杨新所部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收复了儒州、妫州、新州、武州,直到兵临云州大同城下时,才算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抵抗。

    此时的云州大同节度使是契丹朝廷的赵王高勋。这高勋虽为汉人,但既然能够封王,也足见其对契丹朝廷的忠心,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儒、妫、新、武等州的官吏那般,根本不进行抵抗或者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便开城投降的。同时,身为赵王的他,也不可能弃城而走,像只丧家犬一样逃离大同、逃回到那些契丹权贵勋戚面前去丢人现眼的。面对在契丹军眼中几乎已成神一般存在的所谓“幽州义军”,即便他心里没有一点底,依然只有抵抗到底一条路可以走。此外,尽管对结果不报什么希望,但高勋依然派出多批信使北上,向皇帝耶律璟报急,要求朝廷派兵增援大同。

    救援的信使派出去了,高勋却非常清楚自己绝不能将保住大同城的希望寄托在那支已经被“幽州叛军”打怕了的朝廷援军身上——更何况现在有消息说有一支人数虽少但极为精干强悍的“幽州叛军”偏师正在中京道往来穿梭,将朝廷现阶段唯一一支可以用来机动的力量牢牢的牵制在中京道疲于应付,根本没有力量来帮助自己解困。因此,在救援的同时,高勋也在积极组织人马、整军备战,争取能够利用对方劳师远征的不利条件,将敌军耗疲、耗垮、耗退。当然,如果机会得宜,高勋也是不介意主动出击,给来犯之敌以重创的。而令高勋欣喜的是,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根据探马探知的消息,“幽州叛军”主力自武州出发,一路往西南而来,如今已经抵达并占据天成县城,距离大同城大约二百余里。而与此同时,其粮草辎重部队却因为行进速度较主力缓慢许多,现下刚刚到达此前已经开城投降的怀安县城,与其主力部队前后相隔近百里。

    “幽州叛军”前后军相距百里,这样的消息令高勋看到了对自己十分有利的机会。在他看来,若是自己此时派出一支精骑,绕过“幽州叛军”主力,趁着其前后军严重脱节的空档,对其粮草辎重部队发动突然袭击,完全有可能在其前军回援之前,对其后军给予重创甚至全歼,并毁掉对方的粮草辎重。这样一来,既打击了敌军的军心士气,又会令敌军处于粮草短缺、辎重不足的不利境地,于自己守住大同城乃至整个云州都是大为有利的。

    于是,在令探马再三确认敌军动向,确定敌军后军粮草辎重部队只有两千余名没有装备火器的兵丁押运,且其周边二十里内确无敌军伏兵后,高勋终于决定冒一次险。他命自己的儿子高盛、亲信大将兼结义兄弟阿剌,率一万精骑出大同城,绕过“幽州叛军”前军主力,于天成与怀安之间对“幽州叛军”后军粮草辎重部队进行突袭。并特别交待二人,此战目的不在杀伤对方多少兵马,而在于毁坏敌军的粮草与辎重。高盛与阿剌领命而去,当晚便率一万大军自大同城南门悄然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五月十七上午,在怀安至天成的官道上,一支约万人左右、驱赶着近千辆两轮或者四轮马车的队伍,正缓慢的向天成县方向行进着。虽然这会儿还未到午时,但阴历五月已然是盛夏时节,加之连日天晴无雨,那些赶车的役夫和押送的士兵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一个个没精打采、昏昏欲睡,只是机械的挥舞着马鞭、挪动着脚步。他们脚下的道路在经过多日的高温炙烤后,如今已经完全干透,队伍一路走来卷起一阵阵的沙尘,更增添了一股颓废之气。

    这支队伍正是高盛和阿剌要突袭的“幽州叛军”后军粮草辎重部队。驻马于官道北侧里许之外一座算不上非常高大的山峰之上的高盛,远远的望着这支看起来疲惫不堪、毫无生气的队伍,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对身边的阿剌说道:“阿剌叔叔,小侄观这幽州叛军队伍军心不振、士气低落,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神勇。小侄实在是不明白,就这样的一支乌合之众,居然会令儒、妫、新、武数州望风而降、会令朝廷兵马大败于长城、会令萧留守七万大军全军覆没?”

    阿剌闻言摆摆手,说道:“世侄不可轻敌。一则,山前八州及长城大战朝廷兵马大败乃是事实,若说南京道守军耽于享乐、操练不勤,又兼轻视幽州叛军,且叛军有南朝十万禁军相助,以至令萧留守七万大军落败并丢掉了幽州城,还能够勉强说得通的话。那么,长城一战,朝廷所遣兵马无论是汉军、渤海军,还是属**,俱都是精锐之士,更有数万陛下视为倚仗的皮室宫帐骑军充当中坚。如此强大的力量,在与人数远比自己少许多的幽州叛军交锋时依然是被打的大败亏输,就连皇弟敌烈都命丧古北口关之下,那就说明这支叛军确有其过人之处,绝非等闲之辈。

    二则,山下这支队伍不过是幽州叛军的粮草辎重部队,其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士兵的精气神,自然是无法与那些正军战兵相比的。加之其从出关之后便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不但轻敌之心日盛,而且连日急进身体疲惫也是在所难免,这会儿有些许懈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敌人可有轻敌之心、可有懈怠之形,我军却绝不可掉以轻心。无论山下这支队伍表现得多么疲懒、多么松懈,我军都应将其当做传言中的那支神勇无敌的军队来对待。汉人有句俗语,叫‘杀鸡焉用宰牛刀’。可今日之战,我军就是要以牛刀杀鸡,要一鼓作气,将山下这支幽州叛军一举歼灭、一网打尽。”

    对于阿剌的说都,高盛虽然表面上连连点头称是,内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年轻气盛的他丝毫没有把山下这支队伍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幽州叛军”此前之所以能够接连取胜,既是因为其大量使用火器,以犀利的火器弥补了其在人数和兵将操练水平上的差距,也是因为此前与其对战的尽是些像萧思温、耶律敌烈这样的无能之辈——毕竟像耶律挞烈这般稍懂兵事的便能在与幽州叛军的交锋中全身而退。而眼前这支队伍,既没有装备那些犀利火器,自己这边又是由战阵经验丰富的自己和阿剌指挥,打赢这一战虽说不上不费吹灰之力,却也是手到擒来、十拿九稳的。

    于是,在敷衍了阿剌几句后,高盛拔出腰间配刀,向空中一举,狠狠向前挥下,并不顾阿剌的一再拦阻,策马奔下了山坡。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一万契丹精骑有如潮水一般从高盛所在山峰旁边的一条山间谷道中一拥而出。马上的骑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呼喝着杀向不远处那支“轻敌松懈、毫无戒心”的“幽州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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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设计取云州(中)

    不过里许的距离,对于全速冲锋的骑兵来说,基本上是转瞬即到。可是契丹骑兵的速度快,那些押送粮草的“幽州叛军”士兵的反应却更快。高盛这边的人才跃马而出,那边便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兵士们原本显得麻木、涣散的眼神也变得精芒闪烁、坚毅果断。而且其反应之快、动作之娴熟,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支无精打采、毫无士气的疲惫之师。更加令人惊奇的是,一部分没有参与布置车阵的兵士几乎同时扔掉了自己手中的大刀长矛等兵器,转身奔向已经被安排在车阵中央的一组四轮马车,从中取出一件件与之前扔掉的那些大刀长矛完全不同的新兵器后,或者奔向车阵外围做防御姿态、或者于车阵中央就地布设,显得忙而不乱、训练有素。依然驻马高坡之上的阿剌看到对方的这一系列动作,先是一愣,随即便暗叫一声不好。

    尽管阿剌没有与“幽州叛军”交过手,但对于汉人的火器,他却并不是一无所知。当初――也就是个把月前――萧思温当做战利品送到朝廷,而后又被皇帝下令各处传览的那些缴获自周国“神机军”的火枪样品他还是见识过的。虽说对方兵士手中所拿的兵器与萧思温送来的样品不尽相同,可外观上毕竟大同小异,因此可以断定那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火器。粮草辎重部队面对突然袭击反应如此快捷,且在辎重车上藏有大量火器,这样的情形就算阿剌再笨也能猜到自己这边是中了对方的诡计。因此,阿剌连忙下令身边的亲兵前去将高盛给截回来。可这会儿高盛已然跑得远了,阿剌的亲兵哪里还追得上。眼见高盛率领着一万精骑“义无反顾”的扑向敌军早已设好的圈套,阿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把手一挥,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也冲下了山坡,向着已经摆开阵势,只等着己方大军去自投罗网的“幽州叛军”杀去――就算不能挽救那一万精骑,好歹也要把义兄的儿子救出来,不然的话,回去以后没法向义兄交待。

    当高盛兴高采烈的率领一万精骑冲到距离“幽州叛军”粮草辎重部队约两百来步远的时候,原本如一字长蛇般逶迤前行的穿越团队武装此时已经完成队形重组,形成了两个相距三四百步、以四轮马车和两**车等车辆为依托的圆形防御阵地。尽管对于对方如此迅速的变阵有些诧异,但一心想要建大辽幽云之战头功的高盛并没有任何犹豫,一边下令己方人马兵分两路,对两处敌军车阵同时发起攻击,一边紧催坐骑,一马当先的冲向靠西的那座车阵。( )

    二百步的距离对于契丹骑兵的弓箭来说还是有些远,就算有个别臂力出众的骑手能够将箭射入车阵之中,箭矢也已经没了劲道,很难伤到阵中的敌军。而按照以往的经验,汉军步兵都会装备射程和威力远超过契丹骑兵的硬弩,二百步的距离已经在其杀伤范围之内。因此,在这个距离上,契丹骑兵一个个缩颈藏头、紧催坐骑,部分装备有小盾的骑士还会将盾牌举起,护住自己斜上方的位置,然后将跨下马加速到最快,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双方的距离缩短到自己弓箭的有效射程,避免现在这种敌可攻我而我不可攻敌的不利局面。一旦进入己方弓箭的射程,契丹骑兵便可以采取阵前游走的方式,围绕对方的车阵往来穿梭,利用己方兵力占优、箭术出众的优势,压制住车阵中敌军的弓弩,为后续破阵做准备。

    然而,这种可以有效对付这个时代步兵阵列的战术在这两座圆形车阵面前却是毫无用处。就在契丹骑士打马如飞的向两座车阵急驰时,随着身处西侧车阵中的唐潮一声令下,伪装成辎重兵分布在两座车阵中的“飞龙军”二团四营、五营、炮兵一部、以及“保安军”五团立即行动起来,在那些真正的随军役夫配合之下,开始对冲阵的契丹骑兵进行阻击。

    “轰,轰,轰”,身处两座车阵中央的炮兵首先开火,一发发迫击炮弹在契丹骑兵冲击队列中轰然炸响,落点周围的契丹骑士纷纷被扫落马下。有些骑士当场毙命,而些骑士只是受伤落马,一时尚无性命之忧。可就在这些受伤的骑士试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后面的骑士已然策马驰来。此时骑士们都已经将坐骑加速到最快,而且为了队形严整,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大,无论是马上的骑士还是落马的骑士此时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撞人或者被撞。而被撞倒的骑士无论生死,无一例外的都会被后面源源而来的战马踩成肉泥。

    “哒,哒,哒”、“砰,砰,砰”,位于车阵四周的步兵紧随炮兵之后开火,机枪、步枪响成一片,将一发发子弹倾泻到迎面而来的契丹骑兵身上。让这些从未与穿越团队武装交过手的契丹骑兵品尝到了与远超这个时代武装力量作战的苦涩滋味。

    二百步对于这些契丹骑兵来说原本不过是转瞬即到的距离,可此时此刻,面对这支他们原以为不过是由一伙刁民组成的“幽州叛军”,要跑完这二百步却是比登天还难、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距离车阵二百步到一百步这短短的百步之内,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这些契丹骑兵,使他们无论多么的悍不畏死、多么的一往无前,都无法跨过这道无形的屏障。时间不长,在这条近百步宽的环形区域内,便堆满了契丹骑士和他们坐骑的尸体以及伤员。特别是两个车阵之间那条通道的前后两端,由于受到两个车阵相对应位置交叉火力的覆盖,令那些试图从两个车阵中间穿过的契丹骑兵死伤惨重、尸积如山,却无一人能够成功进入到两个车阵之间的地带。

    不过,在冲阵的契丹骑兵遭到猛烈阻击、损失惨重的同时,也有例外情况发生。第一个冲向这两座车阵的高盛,以及紧紧跟在他身后的一支约莫百十来人的契丹分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异常顺利的冲到了西侧车阵百步之内。其中冲在最前面的高盛和他身边的十来名亲兵甚至已经冲到了距离车阵不足六十步的地方。

    按理说,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契丹骑兵弓箭的射程之内,马上的骑士们应该开始开弓放箭了。可是,无论是高盛大还是他身后的那些骑士却没有一个人去拿弓、去抽箭,反而一个个减缓马速、紧张不安的四下张望,不知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尽管冲锋的时候大家都是目视前方,但却同时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左右的动静。当他们发现除了自己这支不过百余人的小分队外,再无一支友军冲杀到车阵近前时,之前那种感谢老天保佑,让自己毫发无损、一马当先冲到敌军阵前的庆幸心理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安与惶恐。此时,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对方分明是故意放自己这些人过来的。至于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嘛,恐怕就要着落在冲在最前面的那位高大衙内身上了。

    就在这百十来人契丹骑兵以及他们的主将高盛犹豫着是继续向前冲,还是拔马往回跑的时候,正对着他们这支小分队的那几辆马车车身突然晃动了几下,紧接着车箱的箱板便被人放倒,大约四、五百名手持长矛大刀、强弓硬弩的士兵自阵内一拥而出,排着弧线型的阵列,迎着这百十来名契丹骑兵冲了过来。

    从阵型看,这数百名步兵显然是想要将这百十来名契丹骑兵包围、歼灭。若是在以往,这样的打算绝对是痴心妄想。且不说这样单薄的阵型骑兵一冲便会散,就算骑兵不冲击而是转身就走,光靠两条腿的步兵也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四条腿的骑兵的。可现如今对高盛和他的那百十来名部下来说,却是进退两难。进,虽然可以轻易冲破面前的数百步兵,可突破之后呢?难不成就势冲进车阵之内?可问题是,谁知道对方的车阵里是个什么情况,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在里面挖如了坑就等着自己往里跳。搞不好,自己这一进去就是一个自投罗网的下场;退,对方的枪炮声就一直没断过,那道死亡圆环依然在收割着己方士兵的生命。谁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冲出那道圆环,更何况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对方明显是故意放自己进来的,如果自己转身往回跑,那么对方在阴谋无法得逞的情况下,恐怕就不会再对自己客气了。

    高盛在那里委决不下,一些跟在他身后的契丹骑士却已经下了决心。跑在最后面的十来个人在他们什长的带领下一起拔转马头,意图往回跑。可他们这边刚一拔马,车阵内的枪声便紧跟着他们的动作响了起来。只是一瞬间,这十来个骑士便有七八个人被打落马下,剩下的几人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勒住坐骑,再也不敢有任何异动。

    这时,从车阵中杀出的那队步兵已经将高盛等人团团围住,长矛手排成拒马阵型,而弓弩手则张弓搭箭,紧紧盯着包围圈中的契丹骑兵,以防对方有任何异动。随后,其中一名在左肩头别着一块绣有“保安”二字以及两条银色横杠和一颗五角星的宽布条、像是这群步兵长官的人扫视了面前的契丹骑兵一番,用手中的长刀一指穿着打扮明显与其他契丹骑士不同的高盛,喝道:“速速命你的这些部下扔掉兵器、下马投降,不然的话,阵中的兄弟可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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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设计取云州(下)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面对长矛大刀、强弓硬弩,想想车阵中那些数百步外便能取人性命的火器,再看看四周围绝大部分都已经完全没了斗志的部下,高盛知道自己这次是着了对方的道,暗暗后悔刚才没有听从世叔阿剌的劝说,执意亲自带人来冲对方的队伍。结果阵没冲成,自己反而自投罗网的成了对方的瓮中之鳖。只可惜,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用了。而且,以高盛的脾气秉性、出身阅历,此时他是万万不会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因此,在犹豫半晌之后,高盛最终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马槊往地上一扔,滚鞍下马,只等着对方来绑自己。主将既已下马投降,亲兵部下们自然没有再坚持的理由,也都跟着弃械请降。其中纵有个别原本打算要死战到底的,面对这样的情形也就无心再做毫无意义的反抗,像其他人一样当了这群半个时辰之前还不被他们放在心上的所谓“乌合之众”的“幽州叛军”的俘虏。

    眼见对方主将及其一众部下下马投降,那名带队出阵的“保安军”营长并未让自己带出来的这些手下动手绑人,而是向着车阵之内一招手。随即,又有近二百名手中拿着绳索的兵士从车阵中涌了出来,将高盛及其部下一个个绑了个结结实实,押进了车阵。随着最后一名出阵的兵士回到车阵之中,那些方才被放倒的车箱壁板重又被立了起来,整个车阵又恢复到了铜墙铁壁、风雨不透的状态。.

    从高盛率兵冲阵、一路上未受阻拦、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杀到对方车阵近前,到他和他的亲随部下中计被围、最终束手就擒,这一连串的经过都被后面的阿剌看得清清楚楚。眼见义兄唯一的儿子被敌军包围,阿剌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飞到对方车阵近前去将自己的世侄救出来。可是,面对那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坚不可摧、威力无穷的死亡圆环,他阿剌就算是再着急也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盛下马投降,被对方绳捆索绑的押进车阵之内。

    不过,高盛被俘却也令阿剌放下了最后的包袱。此前小半个时辰的冲锋,契丹军已然损失了两三千人马,而且以现在的情形来看,面对“幽州叛军”那有如铜墙铁壁般的车阵,就算再埋进去两三千人马也是无济于事,除了白白牺牲士兵的生命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阿剌之所以一直没有下停止攻击的命令,主要是之前但有一丝救出高盛的希望,他便不能主动放弃。如今高盛既已投降,这最后的希望同时也是最后的牵绊便不复存在。因此,在高盛被押入车阵之内的同时,阿剌便当机立断,下令全军撤退,沿原路返回当初埋伏的那条山间谷道。

    早已被敌军犀利火器打得军心不稳、斗志不足的契丹兵闻令之后,自然是积极响应,掉转马头便往不远处的山谷入口处狂奔,以期能够远离那道死亡圆环、逃出生天。骑士们争先恐后的冲进山间谷道,每个人都想着要赶快奔过谷道,踏上与谷道另一侧出口相连、并直通长城的大路,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保持队形、相互配合、相互支持,而是一窝蜂般的涌了进去。山间谷道原本并不算太窄,如果按两侧山体的距离来算大约有七、八十步的样子,如果以中间那条相对平坦的山路来算也有三、四十步宽。虽然契丹军有七八千人,但若是整齐有序进入的话,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尽数通过。可现在契丹军秩序大乱,毫无队形可言,不但将中间的山路挤得满满当当,就连山路两侧直到山体的那部分也都挤满了人马。数千契丹兵你争我抢、各不相让,少不得会有一些骑士因为挤撞而跌落马下,甚至是连人带马一齐倒地,由此又使得后面的人马被绊倒了不少。随着倒地的人马逐渐增加,原本还算通畅的道路立时被堵住大半。而后面的骑士却仍然在不断向前拥,结果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山谷入口附近的山路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若只是拥挤倒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只要挨过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在各级长官的弹压与维持之下,队伍总有恢复秩序的时候――毕竟敌军都是步兵,让他们依托车阵抗击契丹骑兵尚可,若是让他们出阵追杀对方,那么就算他们手中的火器再犀利,失去屏障的步兵与骑兵对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问题是,车阵中的敌军固然都是步兵、他们手中的轻武器固然因为射程原因不能对已经逃到里许之外的契丹骑兵造成有效杀伤,但是一来契丹骑兵有七八千之众,其前锋到了山间谷道之上,后尾却还在车阵左近,那些被落在后面的契丹骑士依然要承受轻武器的攻击,这令他们非常急切的想要脱离危险地带,从而不停的向前挤撞,试图躲到人堆里去,以免成为车阵中敌军的靶子。二来,车阵中的敌军除了轻武器外,还拥有一种这个时代其他军队所没有的、可以及远的武器――迫击炮。

    车阵中“飞龙军”装备的十几门82mm和100mm迫击炮的射程均达到或超过了五百米(一里),因此,从契丹骑兵开始撤退时起,落到其队伍中的炮弹就没中断过。一边是冲过去就能逃出生天的山间谷道,一边是随时可能要了自己性命的火炮轰击,如此简单的对比令几乎所有的契丹骑士都在拼命的往山谷中钻,根本没人去在乎自己的长官在说些什么、命令些什么,更何况就算他们想听也听不清楚,枪支的射击声、炮弹的爆炸声、战马的嘶鸣声、骑士的吼叫声、辱骂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使得整个战场之上万分嘈杂,即便面对面都未必能听得清别人在说什么。

    不过,人毕竟是会讲变通的。当谷口处被挤得水泄不通时,那些直接承受着炮火攻击、处于队伍后边以及外围的契丹骑士开始琢磨变通之法。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一门心思的想要冲进山谷里去,以便沿着来时的路线退回长城之外,再绕道返回大同城。可实际上,要回大同城并非只有绕道长城之外一条路,与之相比沿着州县之间的官道,从长城之内返回大同似乎更快捷、更通畅――毕竟撤退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身影,不必再像来时那样,为了不被“幽州叛军”发现而先是远远绕到长城之外,然后再折返长城之内。于是,在前面的契丹骑士还在争抢那条并不算宽的通道时,后面的契丹骑士开始纷纷拔转马头,沿着山根儿,向山谷的西侧移动。这些骑士一俟上了官道,便快马加鞭,拼了命的往西方、往大同城的方向跑。

    车阵中的兵将想必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谷口左近的契丹骑兵身上,对这部分约莫两千多人、正转头往西跑的契丹骑兵似乎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有少量轻武器和迫击炮对这支契丹队伍进行拦截,以至这两千余骑兵在扔下近百具尸体后成功脱离了轻武器的射程范围,打马如飞的往大同方向急奔。

    能够从必死之境逃出生天,那些转向的契丹骑士们不由得欣喜若狂,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像其他大多数人那样只想着去争那座“独木桥”,而是选择了踏上面前的这条阳关大道。然而,这些选择其他逃跑路线的契丹骑士并没有能高兴多少时间,他们策马狂奔了不过里许,便迎面碰上了一队约有六、七百人左右的“幽州叛军”骑兵。刚发现这队骑兵时,这些契丹骑士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自己这边有两千余骑,对付面前这六、七百骑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当对面这队骑兵离着自己还有二三百步便开始用火器猛烈射击时,这些契丹骑士与对方作战的决心马上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立时大乱起来。两千余骑有的掉头就跑、有的向两边躲避、有的则干脆弃械投降。而对面来的这队骑兵却是不慌不忙,一阵射击将契丹骑兵射散后,便拉开队列,形成一个尽可能大的弧形包围圈,向着正四散奔逃的契丹骑兵兜了过来,意图将面前的这两千多人一网打尽,不教其逃离战场。

    与此同时,在车阵的东边,也有一队数量差不多的骑兵排着类似的弧形队列压了过来,堵住了契丹骑兵向东逃跑的线路。这两队骑兵犹如两只巨大的手臂,将那些不愿意去争那座如今已经拥挤不动的“独木桥”,试图从其他方向逃出生天的契丹骑兵圈在其中,使其成为无路可逃的瓮中之鳖。

    两支突然出现的骑兵队伍加上依然坚守着车阵的步兵,死死的卡住了从其他方向逃跑的通道,如今幸存的契丹骑兵若想有一线生机,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那条山间谷道。于是,面对那两队步步进逼的敌军骑兵,以及不断袭来的火炮攻击,令得部分契丹骑士行为开始走向极端,为了给自己打开一条逃生之路,开始向自己的战友袍泽刀枪相向,大砍大杀。而那些成为他们目标的契丹骑士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纷纷举起兵刃反抗。于是乎,原本就已经拥挤不动的谷道入口处变得更加混乱不堪,无法控制。

    不过,这种自相残杀却也令得山间谷道入口的人马数量大为减少,原本被堵得水泄不通的道路竟尔出现了松动的现象,那些在自相残杀中获胜的契丹骑士眼见前路通畅,顾不得拭去兵器上战友袍泽的鲜血,一个个打马如飞,争先恐后的冲入山谷,向着数里外的另一侧出口狂奔而去。在他们身后,为了争得逃出生天的机会,更多的契丹骑士加入到了自相残杀的行列之中。一时间,山间谷道的入口充满了刀光剑影,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能够冲出山间谷道的代价是高昂的,是以自己昔日战友袍泽的生命来铺垫的。可是,那些冲入山谷的契丹骑士很快就发现,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是非常不值得的,那些死在自己刀枪下的战友袍泽的牺牲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因为在距离山谷另一侧出口不远的地方,正有一队人马、一队敌军的人马在等着他们。而且,这队守把在山谷北侧出口左近的敌军还带来了多辆马车,并把这些马车打横放置于山间谷道之上,将这条并不算非常宽阔的道路封了个严严实实。在这道马车屏障的后面,六、七百名兵士手中持握着一杆杆火枪,正严阵以待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契丹骑兵。

    尽管面对退路全无的境况,部分契丹骑士反而被激起了血性与勇气,悍不畏死的对穿越团队武装的阻击部队发动了攻击,但血肉之躯终究无法抵挡密集的弹雨。因此,这样的绝死冲锋只进行了很短的时间便停了下来。那些悍不畏死的骑士损失殆尽,剩下的约五千契丹骑兵既没有冲向枪林弹雨的彪悍,也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最终在自觉没有脸面再回大同城去见自家义兄的阿剌率领下,向穿越团队武装投降。

    得到契丹军余部全部放下武器投降,且没有一名契丹军逃出自己包围圈的消息,唐潮一面命人将自阿剌以下的数十名高级将领押出山谷,一面下令将所有俘虏都赶入山谷之中,并在山谷两个出口处设下防御工事,各派“飞龙军”步骑兵各一个连以及“保安军”各一个营把守――唐潮所部还要继续前行,不可能押解着这许多俘虏同行。如今借助山谷两侧高达数十丈的陡峭山崖和山谷两侧出口咱的防御工事,构成了一座天然的战俘营,只需安排少量的部队把守,就能够有效的看押谷中那五千契丹俘虏。

    待到俘虏们都进了山谷,谷口处的防御工事也搭设完毕,所有的俘虏都接到了一个命令――脱掉外衣,交由看守的军兵处理。对于这样的要求,谷中的俘虏虽然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现在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人家手中,人家让干什么哪有不遵行的道理。于是,随着唐潮的一声令下,五千余契丹俘虏开始手忙脚乱的宽衣解带,场面甚是“宏大壮观”。不过,这些普通契丹士兵不明白为什么要他们脱衣服,那些被押到唐潮面前的契丹高级军官将领却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些“幽州叛军”要利用这些契丹军服冒充契丹军去大同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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