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玥轻叹一声,继而垂眸喃喃道,“哥哥自小有多欢喜阮瑾仪,我素来都是知道的。那般欢喜,有怎是朝夕变换就能得以忘却?如今成婚之后他虽和芙笙相敬如宾,但我心内总还有着隐隐的担忧,也不知我当初的决定,会不会害了芙笙……”
“芙笙小姐仰慕少爷已久,如今机缘巧合得以嫁予少爷,又大贵临门受封和孝公主。”悦岚半步上前,伸出双手稳稳扶住神态凄楚的贤玥,“小姐,在众人心中,您并没有对不起她!”
“但愿如此吧,”贤玥缓缓侧过神来,温柔地回望着神色关切的悦岚,“对了,前些日子一直未得空问你,汐岚最近还好吗?”
悦岚冲贤玥宽慰地笑了笑,“可是好些了,自芙笙小姐嫁予大少爷后,她心内便也定了许多,不似越昭媛刚入宫时那般浮躁了。”
“哎,我又何尝不知她对哥哥的一片心意,但哥哥先前心内只有阮瑾仪,我也不好过多干涉,”贤玥似乎有些累了,下意识地轻扶住了一旁的花梨木案,“过些年吧,待芙笙为哥哥诞下一儿半女,若汐岚对哥哥还是如此执着,我便寻个由头把她遣回府中,侍奉哥哥左右……”
“小姐,您真好。汐岚若是知道您竟如此为她打算,心里定是开心极了!”
一双美目怔然望着眼前灯台中明灭融融的烛光,可眸色却似乎黯淡了几分。
“别让她知道,跟着哥哥又何尝是她最好的归宿?日后若是她能改变心意,我们亦可为她筹谋一份更好的婚事。”
悦岚神色稍敛,即刻会意地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
“你和汐岚从小与我一同长大,虽名为主仆,但在我心中亦如姐妹无异。你虽比汐岚小上一岁,但却比她沉稳许多,斓秀宫内诸多琐事亦须你亲力亲为。这些你平日里虽不说,可我却一直看在眼里。”言至于此,贤玥忽然亲昵地揽过了悦岚的柳肩,并轻靠在她的肩头,“一直以来,我都明白汐岚的心思,却不懂你的心意。如今我只想告诉你,若你日后有了心仪之人,我也必然竭力成全……”
悦岚下意识地握过贤玥的手,心内顿时百感交集,过往二十年来的太多场景都在脑海中逐一浮现,有喜有悲,一时不禁泪盈于睫。
“我从小在您身旁长大,深受您和府中众人的庇佑才能存活至今。若没了您,我亦不知自己该如何生活。小姐,如今我并没有心仪之人,日后我也不想嫁人,悦岚只想一直一直、永远永远地留在您的身边!”
诺大的漪澜殿中一时只闻哽咽之声。
而雕花窗棂外**之中的永安池旁,大片大片的辛夷似已过了花期,轻薄而纯粹的花瓣如冰似绡,清透的白色恍若堆满天际,如雾非雾、似雪非雪。虽其暗香犹存,但稍有微风一吹,纷纷花瓣便先后飘零。如此伤怀情境,倒似与殿内相相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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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殊闵元年十月廿四,乃俪贤妃纳兰贤玥二十岁生辰。
暗香萦绕的漪澜殿中,汐岚与悦岚正一同为今日的寿星悉心装扮。贤玥今日身着一袭以金丝滚边的品红色水纹绣芙蓉吉服,高耸的凌云髻戴着象征贤妃位份的偏凤镶珠莲花金冠,而两侧的玛瑙璎珞耳坠更显其肤光赛雪、晶莹剔透。
眼见妆容已成,在殿外打点稳妥方才入内的花茵不禁拍手惊叹道,“妙哉妙哉,怕是九重天上的神妃仙子,也不及咱们娘娘今日半分风华呢!”
贤玥淡然一笑,抬手轻抚着面上的妆容,“今日这妆,瞧着会不会稍浓了些?”
“不会不会,”汐岚忙忙笑着接过话茬,并从贤玥身后扶住其双肩道,“不论您浓妆淡抹,在这寒寂城中,必然也是艳压群芳!”
贤玥对着铜镜径自戴上了绛脂珊瑚护甲,并望着镜中喜眉笑眼的汐岚凤眸微挑道,“你现在可真是和花茵一般,越来越会耍嘴皮子了……”
花茵乐呵呵地正想上前开口辩驳,身旁的悦岚却笑着执过她的手,“外头的一切可都备好了?”
“悦岚姐姐放心,一切无虞。”
于是不过须臾,斓秀宫内众人便浩浩荡荡地随着贤玥的步辇一并动身出行。
虽贤玥不曾将今日特意放在心上,但礼部为庆其芳诞亦是先后筹备了两月有余,今日的宫宴仪式更是举办在了筑成不久的眺星楼中,满眼遍是红绡华曼,极尽奢侈之能事。
而眺星楼位于寒寂城正中偏北侧,楼高近愈百尺,廊柱均以名贵的花雕楠木而筑,廊内更饰以数代名家精巧绝伦的挂毯壁画,且站在其顶层的瓷壁高台中,更可一览盛京全貌,好不威风凌厉,让人不觉心生向往。
待贤玥入座高台之中,宫宴方才正式开始。一时间在熠熠通明的灯火下,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美酒飘香可传千里,台下的妃嫔命妇更是不甘人后地向贤玥朝祝不绝。
纾云今日的浅兰色衣裙倒是难能地显得素净了几分,但其倾城笑貌依旧灿烂得恍若云烟,“嫔妾恭祝俪贤妃娘娘仙福同享,芳龄用继。”
“多谢容妃。”
贤玥柔荑微抬,唇畔轻扬,倒是不改半分清冷舒淡之气。
一袭红装的汐岚立于贤玥座侧亲力侍奉,而悦岚与花茵则候于不远处台后的玄武汉白玉阶旁。
“娘娘今日真美……”花茵捏着自个儿的袖角,怔怔地望着台中应酬有度的贤玥,继而悄然向悦岚询道,“悦岚姐姐,你说,陛下今日会来吗?”
悦岚轻叹一声,复而朝着花茵苦笑地摇了摇头。
贤玥木然地注视着眼前为博她一笑的歌舞升平。少时数次入宫小住,姨母不喜她抛头露面,从而除了在大公主诞辰中偷偷扮成内侍那回,那时的她已有些许年未曾见识过天家盛宴。然而如今不过才三两年的光景,她却再无彼时那般烂漫的新鲜劲儿。
酒过三巡,寂泽修仍然未至。台下众人心照不宣地猜忌着一朝权妃如今的处境,有些亦连笑容都挂不住了,一如向来眼高于顶的勤王妃沐莲妆。
“近日朝中亦非政务繁忙,你说咱们陛下今儿怎么连个面子也不卖给俪贤妃?”
而昔日西凉国的景福小公主,如今的皓王妃李漱正端坐于其身侧,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镂花象牙玉盅,朝着莲妆施然一笑,“妹妹亦猜不出个所以然呢。”
“越昭媛今日不是亦没来么?阮家的女儿可真是厉害,不论姐姐妹妹,竟教天子迷得团团转……”莲妆座后才受封不久的勤王侧妃崔伶雾亦笑着接过了话茬,“想必咱们陛下这会儿新欢当头,早已忘了旧爱身置何处了吧!”
“崔伶雾,安生一些。”
莲妆的嗓门素来不低,伶雾亦未差分毫,虽高台上的贤玥难以发觉,但不远处酌酒自娱的纾云自然注意到了这番嘈切,“今日可是俪贤妃芳诞的大好日子,若是再让本宫听到谁烂嚼舌根,可别怪本宫翻起脸来不认人!”
周遭女眷闻言皆是一惊,宫门内外素闻二妃不合良久,却不知此刻容妃此举又是刮的什么风。莲妆伶雾虽心怀不甘,但亦不敢再作造次,只能嘴上愤愤地嘀咕几句了事。
九尺之深的青玉池台下,姹紫嫣红的舞女换了一轮又一轮,随着悠扬的丝竹声渐浅,宴席亦将散去。正当汐岚欲引贤玥迈下高台之际,天空中隐约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朵庞大无比的绚烂花火遂之盛放在犹如墨色绸缎的夜幕之中,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不过一瞬,一朵更为璀璨的花火再度划燃于夜空,眺星楼中刹那间皆是无数女眷的欢笑惊呼。
花火一朵接着一朵在空中盛放,美轮美奂,绮丽风华,一时将盛京城的夜幕燃亮犹如白昼。而皇城内外皆是拍手欢呼之声,犹如再临上元佳节。
这大抵便是世人所说的普天同庆了。
可在这倾城绝代的明艳光线中,立于琼楼玉宇之巅的贤玥面色却平静如水,就连唇角亦未挂上一抹笑意。她只是寂寥地伫于原地,镇定地凝望着眼前美到不可思议的盛世繁华,任凭这世上最惊艳绚烂的景致,为自己连续不断地华丽绽放……
“礼部并未说今日会燃放烟火啊……”望着九重天上的华美景象,汐岚一时不禁脱口而出喃喃问道,“小姐,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吗?”
“走吧。”
贤玥神色骤然冰冷,继而头亦不回地迈下高台,无论眼前这惊世花火是谁为其而燃,于她而言都不那么重要了。若说今日自始至终心内全无希冀,那一定是假的。没有人知道一直以来宠辱不惊的她此刻竟有多么渴望寂泽修就在自己身旁,一如昔日般将她温柔怜惜地揽在怀中,一共欣赏这美妙绝伦的盛世光景。
可如今却只是青阶石凉,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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